夜色微凉,栏杆上挂满了彩色的小灯,一眨一眨宛若天上的星。橙色的烛火在桌角轻轻摇曳,馥郁的咖啡香气溢满四周。
舒瑶轻轻搅动着那一杯浓稠,心绪忽然飘得很远。
想起了那晚在半夏所看见的鞠逸文。进门后,他没有径直走向某个座位,而是定定地站着,双手轻叉腰,目光扫视了一圈。那姿态,真是好霸气。以至于当时,店内所有女顾客都怔住了,恐怕她们从没见过如此好看又气度不凡的男人。
舒瑶也一样。
那是她隔了十年后,第一次近距离地看见他。
十年前,他是围着她转的小男孩,十年后,他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人。
现在的他,连走进一家咖啡馆,也不会随意落座,那么挑选女朋友,应该会更加慎重吧?也许他现在后悔了。
想到这里,舒瑶的嘴角浮出一丝苦涩的笑。
对面的林嘉顺当然不会知道她在想这些,不过他倒是主动提到了鞠逸文。
“你们这届有不少纨绔子弟吧。”
“嗯?”她没反应过来。
“比如那天去礼堂找你的那位。”
“噢,你说逸文……你对他了解吗?”
林嘉顺的神色带着不屑:“风头这么劲,我又怎么会没听说。母亲是政府要员,父亲是地产大鳄,如假包换的纨绔子弟,我劝你离他远一点。”
这番话令舒瑶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她唇角弯起,笑得淡然又笃定,“也许他的家境很好,但他身上没有任何纨绔子弟的毛病。”
“是吗?你那么确定?”林嘉顺皱眉。
舒瑶没有打算回答,只是端起咖啡,轻抿了一口。
突然一道亮光划破了眼前的昏暗,抬头,只见斜前方的深邃天幕上,无数条银蛇般的火光升起了,在高空中炸开了千万颗五彩斑斓的火粒。
舒瑶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过去,仰着头,痴痴凝望。
那些火粒似繁花盛开,又似美人眨眼,瞬间照亮天际,却又瞬间陨灭,消逝于宇宙的长河之中。然而,下一秒,她整个呆住了。
那些斑斓的火粒,竟在空中涂抹出了绚丽的汉字,接二连三,此起彼伏,涂抹出的都是同一个字。
林嘉顺也看见了那些字,颇觉有趣地说:“竟有这样的烟花?不过,那个‘卷’字是何意?”
一回头,就见舒瑶的脸上湿漉漉的,仿佛刚下了一场雷阵雨。
“你怎么了??”
他当然不会知道,那个“卷”字是她的乳名,漫天的“卷卷”、“卷卷”,此消彼长,宛如鞠逸文在耳畔一声声地唤她。
心脏一点点变软、一点点变卷,缱绻的心情湮没了她,忘了和林嘉顺打招呼,起身就往烟花升起的方向跑。
江边,一处空旷的地上,果然聚集着一群人。两对年轻男女正在放烟花。她走到近处,借着夜空的华彩认出了他们。
他们转过头来,也愣住。
然后,赵子墨悄悄用手指了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舒瑶的眼睛找到了那个人。
他戴着耳机,独自坐在江堤的长凳上,一动不动地望着长江。晚风吹动他的发丝,掀起一个又一个优美的弧度。
舒瑶缓缓走过去,站在他的斜后方。
“……这些烟花是怎么回事?你明明没有邀请我。”
轻柔的话音落下,鞠逸文扭头看向她,眸色清冷如水。
“这些烟花购于半个月前,半个月前,我是想邀请你的,但现在,我想扔掉,是她们要放的。你也看到了,我没参加。”
她咬了咬唇,声音轻如蚊哼:“原来是这样。”
想到林检察官还在咖啡馆等她,把人家晾在那里很不礼貌,转身欲走,身后又响起了鞠逸文沉沉的声音:“那个男人是谁?”
“一位学长。”她如实回答。
“难道学长比我重要?”那声音似乎又近了一些,带着某种厌憎的情绪。
她站在那里,心头突然一阵焦灼——怎么办,她也很讨厌这样的状态!
他翩然地走到前面去,转身盯住她,眸色清亮而深沉:“今天是我人生中唯一的一次20周岁生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上一次过整岁生日还是十年前,当时你还在我身边,现在20岁,你又在我身边,你知道我有多庆幸吗卷卷?!”
她的泪水再度流下来,十年前的一幕在脑海中掠过。
是的,那一次,他们在海边捡贝壳、吹海螺,当时是多么欢乐。
“是的,20周岁,我又在你身边,我也很庆幸。”她努力噙住泪,从包里取出今天下午借出的两本书,举在身前。
一本是《美国留学事典》,另一本是《美国留学生活生存手册》。
“逸文,我已经在努力……”她微微哽咽,动人的蓝眸中泪光闪闪,“我在努力走向你了……”
鞠逸文不禁怔住,喉头滚了滚,心中一阵激荡。
“你……你真是……”
他想说,你真是白痴!有我在还需要你看这些吗?
可他没有说下去,只是快步上去,将他的女孩紧紧拥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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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窗台,透过薄纱窗帘,照亮了整间卧室。舒瑶睁开眼,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脑子里,还回想着昨夜的梦。
那真是一个冗长的梦。
斜眸看向床头,梦中多次出现的十字架项链,静静地待在黑绒布上,一如那些尘封的岁月,静默不语,却闪闪发光。
“爱里没有惧怕,爱若完全,就把惧怕除去。”
那年在纽约圣帕特里克大教堂,神父的声音还历历在耳。然而转瞬,一幕惊心动魄的场面掠过脑海。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每次想起还是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