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勃勃回到卧室门口,看了一眼,鞠逸文已经下床,身影孤直地站在窗前,沉默地看着窗外。窗帘已全部拉开,夕阳的余晖投射在玻璃上,将他的影子映在一侧的墙壁上。
杨勃勃没有说话,轻轻地退回到客厅里。
他看了看沙发一侧的三角钢琴,去卫生间洗了个手,擦干净,坐回来,手指在琴键上灵活地跳跃起来,柔和轻快的旋律似清泉流淌而出。
奏了一首曲子,名字是thetruththatyouleave。
卧室里,鞠逸文微微偏过头,他当然听到了客厅传来的琴声。
是勃勃在安慰他呢。嘴角不禁轻扯出一个苦笑。
——到底自己为什么这么不开心呢?
没错,是因为舒瑶拒绝了他。平生第一次被人拒绝。这个丫头根本不知道,除她以外,他从未对任何女生发出过邀请。
倘若她能稍微动脑筋想想,就该明白,随他一起去美国,是他们最好的结果。不仅不会再有任何第三者的干扰,更重要的是,他们满足法定婚龄后,可以直接在美国结婚。
所以,作出去美国的决定,他也是有私心的,而不仅仅是因为答应了父亲。当然,对父亲的承诺也是一个重要原因,没有父亲的帮助,母亲和程家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他。然而他太了解母亲的为人,那天在鸿基酒店的停车场,当她冷着脸说出那句“好,那你就试试吧”,他的脊背莫名袭上了一层凉意,虽然他不明白那究竟是何意思,为免夜长梦多,趁早离开这里绝对是明智的选择。
可是,这丫头怎么就不懂呢?她根本就不懂……
一个念头突然跳出来——或许,她根本没那么喜欢我?
顿时眸色一暗,连耳畔分明十分悦耳动听的钢琴曲,也觉得聒噪了。
“别弹了。”鞠逸文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
杨勃勃的手指从左至右飞速掠过琴键,奏出一串流水般的琶音,而后转身冲他微笑。
“你如果想喝酒,我可以陪你。你如果想解闷,我也可以陪你。”
鞠逸文诧异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喝酒解闷?”
“你不是失恋了吗?”
“哪有。”他挑挑眉,“只是一点小矛盾。”
“可我听到你说……再也不想看到她?”
“她不会当真的。”
杨勃勃却摇了摇头,“逸文,要我说,你这恋爱别谈了。”说着,他点燃一支烟,慢慢吸起来。“想当初,我们在高中那几年多开心,自从你和这女孩好上,就一直麻烦事不断,我还从没见过谁谈恋爱谈得这么闹心。她不适合你。”
鞠逸文靠在沙发上,手指轻叩着身旁,也不知有没有在听。过了一会儿,才看向他,“说完啦?”
杨勃勃对他的淡定有点意外,“我是说真的,你好好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他不假思索地答,清亮的眼眸看着他,“也许以后你会懂的。”
“如果我鞠逸文这辈子会有个女人,那么她只能是舒瑶。”
“嘿嘿,矫情!”杨勃勃咧着嘴不怀好意地笑,“这话你也敢说,我倒要看看,最后是不是她!”
“嗯,你且看着吧。”他的面容云淡风轻。
“哼哼,我一定看着。”
鞠逸文笑了笑,没再说话。
好吧,总算笑了,笑了就好。
看来确实不是失恋,只是吵架,自己多操心了!
杨勃勃便转移了话题:“大少爷,生日快到了,怎么打算的?”
“没有打算。”
“怎么能没打算呢?这可是你的20周岁生日。”杨勃勃吐着烟圈,修长的眼眸转了转,“我来操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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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舒瑶没有胃口,萌萌和子墨吃着打包回来的酸辣粉,哧溜哧溜不亦乐乎。
然后她就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说给她们听,想要听听她们的意见,岂料俩人一边倒地支持鞠逸文。
“你们就那么舍得我吗?”她盘腿坐在沙发上,眼睛睁得滚圆。
“我们舍不得你,但更舍不得鞠少爷,你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去美国?”赵子墨将吃剩的盒子扔进垃圾桶,擦着嘴走过来。
“勃勃去不去?他去我也必须去,说什么都得跟着。”萌萌吃得慢,还在餐桌上,却也放下筷子着急地说。
赵子墨轻笑:“就是啊,你看人萌萌多聪明,这样的金龟婿不跟紧了,以后回来了还能是你的吗?国内只有一个程璐,美国人奔放,出现千千万万个程璐也说不定。”
舒瑶讷讷地笑:“没那么夸张吧……”
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已经害怕了。又想了一会儿,她抱着手机进卧室,给舟市的父亲打去电话。
简单地寒暄后,她问:“爸,你以前是在美国留学的吧?”
“对啊,怎么突然问这个?”舒文宇有些奇怪。
“现在学校可能有这样的机会,我……也想去美国进修……”
“不要去。”舒文宇的声音斩钉截铁,令她心中一凉。
“瑶瑶,爸爸就是从美国回来的,太了解那里的生态了,相信爸爸,那里不适合你,不要去,不要让我和你妈妈担心。”
她想了想,鼓起勇气说:“如果有人照顾我的话……”
舒文宇立即起疑:“你交男朋友了?”
她犹豫了半会儿,没有回答。
“瑶瑶,如果不是非他不可,爸爸希望你工作以后再交朋友,这样你不会受无端的伤害。”
“……”
要怎么说呢?对爸爸说,是的,非他不可?这种话要怎么对父亲说出口?!
电话那头突然“砰”地一声巨响,令她心头一惊。
“怎么了??”
“没事,你妈妈刚不小心碰倒落地灯了,我去看看。”
舒文宇挂断了电话。
可他所说的那些话,已然深深影响了舒瑶的心情,甚至彻夜辗转难眠。
接下来的一周,虽然住在对门,近在咫尺,由于她故意躲避,竟一直没有和鞠逸文照面。仿佛事先说好的一样,鞠逸文也没来找她。
唯一的一次,是在学校的游泳馆内,几个班同一时段上课,舒瑶穿着学校南门外小卖部买来的连体泳衣,怯生生地站在池边。眼看同学们如下饺子般跳进池里,她还在原地踌躇。
忽然一个高挺熟悉的人影从身前穿过,她无意瞥了一眼,那人也正好在瞥她,目光交汇的一瞬,两人又都别过头去。
杨勃勃走在后面,目睹了这个情景,只觉得好笑。他的目光本来在舒瑶身上来回游走,一不留神,被鞠逸文推进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