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燕燕道:“启姐姐快进屋吧,身子再好,也不容这样吹风。”于是三人说说笑笑进了二门。
在堂屋里坐了一会儿,苏燕燕便往前面厨房去了。
启春喝了两口茶,笑道:“枯坐甚是无聊,我瞧那几缸梅花开得很好,别处难见,不若同去看看?”
我放下茶盏道:“求之不得。”
启春将丫头远远遣开,独自走在梅间,将梅枝自高处轻轻拨下,轻轻一嗅,复又放开,整株梅树都颤抖起来。她回头向我笑道:“我一早便闻得苏大人素来清贫,今日一见,倒也不虚。只不知这清名究竟有几分落在实处?”
我低头一笑,认真道:“依妹妹看,说一句苏大人家无余财,当是全然不虚。”
启春道:“何以见得?”
我伸出二指道:“两处可见。一是今日苏姑娘所穿的衣裳仍是年前进宫时的那一身。新年不着新衣,说明她只有这一套可以见客的衣裳。再者苏姑娘虽是诚心诚意接待姐姐,可是身为主人,竟然不能陪着说话,要往后厨劳动,可见家中仆妇甚缺,苏姑娘自己也少与贵妇往来。”
启春失笑道:“是呢。不过这也罢了,苏妹妹毕竟一片真心,否则也不会亲自下厨了。”
我又道:“二是门楼上的篆字。听闻苏大人数月前才官复原职,想必重新篆刻了门楼上的字。‘时然后言’,自是用以提点自己身为言官,当出言谨慎,不可因不合时宜再次丢官。这四个字虽然书法甚好,但石料普通,且石工的手艺实在不济。周围全是星星点点的刻痕不说,打得也不够滑顺。想必是石场的学徒所做的,工钱自然便宜。门楼乃是官邸的脸面,尚且如此潦草,想必这位苏大人真的囊中羞涩。姐姐说,这位苏大人是不是很清贫?”
启春笑道:“你看得倒仔细!我便没有仔细查看那门楼上的篆字。”
我微笑道:“苏大人爱好天然。只看这梅花,一点都没有修过便知道了。宫中的花房养出来的梅花,往往经过斧斫刀削,不知道变作什么怪样子,只可叫做病梅。这里的梅花才真的叫做梅花呢。且苏大人也不爱与人交接。非是小妹自矜,只是为官之人,见了从宫中出来的女官,多少也要攀谈两句。这位苏大人还没说什么便匆匆忙忙的去接夫人了,据说整日都不会回来,单留下了苏姑娘在此,委实有些不通情理。”
启春走上前来,将我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一遍。我退了一步,奇道:“姐姐这是做什么?”
启春拉起我的手道:“我要看看你这个人是什么做的,为什么眼光这样毒。”
我忙道:“姐姐问我,我自然据实以答,姐姐就不要取笑我了。”
注:
1,出自《论语·宪问篇第十四》,原文为:子问公叔文子于公明贾曰:“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公明贾对曰:“以告者过也。夫子时然后言,人不厌其言;乐然后笑,人不厌其笑;义然后取,人不厌其取。”子曰:“其然,岂其然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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