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身男装打扮,瞧起来竟像个常来的公子哥,熟门熟路。
沈宴也带人跟了进去,看她在热热闹闹的花楼堂下坐下,沈宴挑了一个离她近一些的位置落座,打发了招呼他的老鸨,再看她已经给长情松了绑。
“长情当日我跟你说我们重头来过,如果当日我没有对你伸手带你入宫,那你会有两种可能。”她并不避开看热闹的人,淡声道:“一种是老太太可怜你收你入府,你已经经历过了,那我们现在来试试另一种可能。”
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长情跪在地上死低着头,一字一字问道:“你非要如此羞辱我吗?”
“是你自找的。”九微不知哪里来的火气,冷眉冷眼连笑都是冷的,“你还记得这儿吗?这可是你母亲当初生存的地方,你该是很熟悉吧?”
长情猛地抬头,抓着她的衣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我知错了……”
“知错就要罚。”九微看着他发白的手指,“当初是我替你母亲赎了身,脱离了乐籍,清清白白的入土,若是没有我,她如今依旧是这品香楼里一名歌妓,母债子还,她死了她欠这楼里的债就该你还,对不对?”
长情脸色惨白的紧抓着她的衣摆,“九微你对我当真一点情分都没有了?就算……就算没有情分我曾经陪你那么多年,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不要再作践我……”
九微弯腰用手指细细瞄着他的眉毛,“怎么叫我作践你?我是在尊重你,既然你那般痛恨遇到我,被我相救,那我就尊重你,重头再来。你看,如果没有遇到我,你的命运的确只有这两种,你当初也是乐籍你别忘了,连奴都不如,没有我你势必会被抓回这楼里还债,你有钱吗?”
长情在哭,瘦弱不堪的肩膀一颤一颤的。
“你没钱,你只有这张脸。”九微捏起他的下颚对上旁边候着的老鸨,问道:“妈妈估个价吧,或者让他上那花楼之上竞买个价,看够不够还当初我赎他和他母亲的银子。”
老鸨忙过来,掏出帕子来擦掉他脸上的泪水好看清长相。
堪堪碰到他脸的时候,长情忽然一把推开她站起身猛退几步,他好看的眼睛里如同枯槁,他在害怕在绝望,比任何时候都绝望,因为他知道一旦回到这个地方就是生不如死。
他的母亲是怎样在这里艰苦度日,受尽屈辱,他的母亲是如何在这里一点点枯死……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种痛苦了。
那是一种永无天日的痛苦,人人都可以作践他,连个人也算不上,只是一件玩物供人玩乐。
他盯着九微一字字道:“我可以选择死,我可以死……”
九微没动,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你当然可以死,但没还清债务之前品香楼是不会允许你死的,她们可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老鸨命人将他拿下,这楼里寻死觅活的多了,她有的是办法调教。
长情长的好,她乐意接收,便去同九微谈价钱。
九微充耳不闻,只静静的看着长情眼神灰败的跌跪在眼前,掉着眼泪对她道:“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吧……”
这世上的人总是如此,你全心全意为他时他并不领情,非要吃过苦受过难才懂得感恩戴德。
九微挥手让那些人退下,要了一间厢房带着长情进去。
沈宴看着她们上楼入厢房,没动身。
是等了片刻,等到九微脸色苍白的从厢房出来,单独上了马车,他才起身上了楼,给老鸨付了银子,点名叫了长情。
老鸨一脸为难的道:“那位叫长情的……如今还不能接客,您也瞧见了带他来那位,那位付了钱只让他在这儿待着暂时不接客,要不公子换一个?”
沈宴又加了一锭金子道:“我只说说话。”
老鸨顿时眉开眼笑的收了金子给他开门。
长情还跪在地上发愣,听到门开惊的一瞬起身后退,待到看清来人愣了,“相国大人……”
“方才你和九微说了什么?”沈宴不想与他废话,直接道:“老老实实的告诉我,我可保你永远不接客。”
长情愣了愣,忙近前道:“相国大人能不能救我……”是在沈宴冷冰冰的眼神下闭了嘴,自嘲的笑了笑,老实回答道:“她问我如今那个圣上怀了国舅的孩子是不是真的。”
沈宴眉心一瞬收紧,不动声色的问:“是吗?”
长情点了点头,点的沈宴心寒。
长情讲事情的来龙去脉又向沈宴讲了一遍,不外乎一人有心,一人无意所为。
赵明岚对陆容城用了药,掺在酒中,之后陆容城意乱情迷,没过多久赵明岚就有了身孕。
所以陆容城只是将她软禁在宫中。
他讲了许多的细节,比如那夜国舅先是克制住了,后来赵明岚说了许多从前九微说过的话,他便再没拒绝。
比如他叫九微的名字……
那些细节听的沈宴脸色难看,忍不住问道:“这些你也对九微讲了?”
长情点了点头。
沈宴再没讲话起身出了房门,快步下楼上了马车,吩咐去追世子府的马车。
她苦心算计走到今天只为了拿回自己,但如今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陆容城这次是将她逼入了绝境。
他想,她死而复生的那一刻都不曾有如今的绝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