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想起,自己三天不吃不喝,他不放心地日夜不眠,就这样守了她三天。
“皇兄,我会好好的,我再也不会为任何人伤心难过。”
“这就好。”他拉住她散开的纱带,绕在她的肩上,“快去快回,林子里风大,别着凉。”
“是。”她恭顺应声,见他仍是担心地看着自己,一股无以复加的内疚沉重压在心口,她喘不上气。“皇兄,我……其实我早已不是以前的完颜湛蓝,我不是你的皇妹,你不该这样爱着我的。”
“你本来就不是我的皇妹,我从没有把你当做我的皇妹,你这样聪明,早该懂的!”他捧住她因为涂染了厚厚的脂粉而气色绝佳的脸儿,疼惜地说道,“蓝儿,你看得到我的真心,你应该开心些。”
“谢谢你对我这么好!”她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印下一吻,“我现在很开心!”被人爱着,应该是开心的。
这一吻,蜻蜓点水,他诧异一愣,忍不住微扬唇角,心里却越是担心她。
她如此把悲伤都写在脸上,实在不像是开心的样子。而正常的她,绝不会涂染这样浓艳的妆容,也绝不会这样主动吻他。她像是……在向他道别!
她转身,仿佛一抹轻飘飘的幽魂,没入树林深处,不见了踪影。
完颜袭心里发慌,不放心地朝着那个方向慢慢地走,怕惊扰她,又怕被她发现而让她更不悦。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她厌烦他这样禁锢的紧迫的爱恋。
“蓝儿?”他循着她走过的方向,却找不到她,“蓝儿——”他气恼地叫嚷着,四处搜查,却分明嗅到,她淡雅的体香正在自己所站的位置。
听到头上树枝咔咔地响,他心惊地忙抬头,却见湛蓝婀娜的娇躯,正悬挂在树枝上,无声地晃动着,而她脖子上勒着的,正是她刚才罩在肩上的橙黄色纱带。
“该死的,蓝儿,你怎么可以再寻短见?”他取下靴筒里的匕首,正要飞身而起斩断纱带……
一个银白色的影子突袭而来,长剑一闪,吊在湛蓝脖子上的纱带被斩断,她身体被健硕的手臂稳稳缠住。
完颜袭在树下仰着头,眼前突然一花,银光闪烁,逼面而来的竟是从白衣人身上猝然袭来的飞镖?!他凛然一惊,慌忙拧身躲避。
不过眨眼之际,他再抬头,树枝上吊着的湛蓝消失无踪,只剩了那条橙红色的纱带迎风幽幽飘舞,他甚至没有发现,白衣人是朝着哪个方向飞走的。
窗外雀鸟叽喳,有米汤浓郁的香气弥漫四周,湛蓝恢复意识,胃里空得发慌,正有香浓的米汤灌入口中……
这一口喂得急,她无意识地吞咽不跌,闷咳了一声,柔软的棉帕应声而至,按在了她轻抿的唇角上,因为嗅到了熟悉的龙涎香和男子体香,她颦眉排斥地拧头转开,闭着眼睛不想再睁开。
脖子和咽喉痛得厉害,是因为上吊自缢时勒得太久。她忍不住摸了摸,重创的皮肤不适,喉咙也刺痒地不舒服,刚才呛得一口米汤也脱不了干系。
她清楚地感觉到,那一口不是用汤匙喂的,唇瓣相触,那软硬适中的轻微触感,还有迷人的男子气息,仿佛毒药,她曾经缠绵贪恋,不能自已,此刻,这感觉却在她心里发酵成痛不欲生的酸楚,让她欲哭无泪。
她明明就死定了,只差一刻……他不要她,为何又连死路都封死?他到底要做什么?他是嫌她这样的结局不够悲惨?她想歇斯底里的对他咆哮,却又苦无那样的张狂凶悍的气势。
此生,她注定无法做一个淡然的女子,她也从没有想过要让自己善良温柔人见人爱,但她会努力做到沉静从容,并珍惜失而复得的短暂生命,哪怕在这异世界芳华刹那,她也无惧无怕。
自杀,是她曾经最不齿的死法。可现在,她竟落得如此羞耻,卑微,怯懦,到了……亲手了结自己的地步!
泪打湿枕畔,她尽量克制着骂人的冲动,和爱而不得而生出的强烈仇恨,狼狈地抹掉眼泪,睁开眼睛,一时间竟无法适应强烈的光线,她正靠着的白灰墙斑驳破旧,嵌在墙上的圆窗外,天空湛蓝如洗,一如她气质清冽的名字,她更觉得对不起死前将她守护怀中的裴恒。
“赫连恒,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她眼泪越抹越多,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不要他的怜悯,也不想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再暴露在他面前。“请你,给我留一点尊严。”
他无奈地端着白瓷碗,大手伸向她单薄如削的肩,“湛蓝,朕有错……朕的错,不可原谅!”失去孩子时,他竟没在她身边,单这一项,已是不可饶恕。更可恶的是,他竟还当街在她心口刺了一刀,这一刀,怕是直接斩断他们之间几个月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