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恒,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那么熟悉,他就曾经用那样醇厚如美酒的声音,说着让她脸红耳赤的缠绵情话,为何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他竟像是换了个人?就连御天提及他们失去的孩子,他的脸上竟然仍是没有丝毫波澜!
御天说,她并不了解赫连恒,她也不懂他的心。
完颜袭也说,赫连恒和女人逢场作戏,是家常便饭。
御天曾与她商谈说,就算拿她换不出楚太后,拿这件事让她认清事实也不错。所以,她任凭他拿自己去威胁赫连恒。
完颜袭说,是因为她失忆,所以看不清赫连恒的真面目!
结果,她终于看清事实——让她欲哭无泪,心肠绞碎的事实!
是她一厢情愿,抱定偿还裴恒情债的心态,来爱赫连恒的。遭此残忍冷待,能怪得了谁?他没有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当即挥剑杀了她这个康辽女王,她就应该叩谢他的隆恩了。
如今,她只能期望,此生此世,永远不要再见到赫连恒。
可悲的是,她从前,竟然认定,此生是为他而存在的。
所以,一时间,不,是三天,她翻来覆去的想着,思索着,寻找着,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让自己在这残忍异世活下去的理由。
一只大手伸过来,抚摸着她的头,温暖轻柔的力道,唤醒她的神智。他难过的声音低哑,疼惜说道,“蓝儿,你振作一点好不好?你这样,朕真的生不如死!”
“皇兄……”她眼眶里,突然有晶莹的泪落下来,睫毛轻颤,歉然抬眸,她开口,久未进水的声音嘶哑难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你难过的。”
三天来,她第一次开口,完颜袭惊喜地热泪盈眶,激动地将她扯进怀中,满心酸楚,百感交集。
“你心里苦,朕明白。可是,你想过吗?你这样为赫连恒难过,值得吗?朕虽然是误伤了你,但康辽皇族,容不下仇敌的骨血,那个孩子注定不该存在。你都看到了,赫连恒不在乎你的死活!”
这宽大的怀抱很温暖,有淡雅的香气,本该让她觉得安然,可……湛蓝却忍不住,在他怀中只瑟瑟发抖,她好冷!提及赫连恒,提及那个孩子,她更冷。
“此处,离小镇不远,朕命人去给你买些热粥回来,早先金风备在马车上的浴桶和小帐篷还留着,你吃过饭,沐浴之后,好好睡一觉,醒来之后,就是焕然一新的完颜湛蓝了!时间紧迫,我们必须尽快赶回康辽。”完颜袭兀自替她决定着,轻轻地推开她,扶着她坐好,便下了马车。
湛蓝摇摇晃晃地起身,身上的毛毯脱落,肩头腰腹一阵清凉,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还是那一日穿的舞衣。
她犹记得宜周百姓看她的眼神,仿佛看一个不知羞耻的卑贱之人。她在赫连恒眼中,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女子呢?可恶的是,她为他交付真心,交付这个遍体鳞伤的身体,却还是落得如此下场。在他眼中,她的那些协助,她为他所做的一切,定然也是可笑的笑话吧!
她自嘲摇头笑了笑,为这舞衣,御天可是威胁了好几个裁缝,才弄到这样华美且垂坠感极好的布料,为了那一场让她看清事实的戏,她爱这舞衣。
稳稳站住脚跟,她却并不觉得口渴饥饿。她扶着车厢,理了理长发,找到胭脂水粉,精心地打扮好自己,又从包袱里找到一条纱带,随手罩在身上,确定自己足够美丽,才下来马车。
几个黑衣人正在四周巡逻,两个车夫正准备宿营和篝火。
她走向树林深处,舞衣飘逸,纱带随风飘舞,长发垂坠腰后,那出尘脱俗绝美凄艳的倩影,让一群忙碌的男人都不禁恍惚怔住,他们的女王,仿佛要乘风而去了似地,美得如此惊心动魄。见完颜袭朝她走过去,他们忙移开视线。
“蓝儿,别走远。”完颜袭见她身姿不稳,愈加羸弱,他忍不住追上来扶住她,“你要做什么?找水吗?车上有。”
“我去方便而已,皇兄放心,我不会走远的。”她认真地对他一笑,凤眸眨了眨,渐渐恢复空灵的神采。
她认真地打量着面前绝美的完颜袭,忍不住想将他记在脑海中。
他眉宇间有些疲惫,眼睛里血丝遍布,宛若刀裁的下巴上,还有青色的胡渣,这样憔悴的他,有一种粗犷颓败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