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一说,顾青玄和江河川才注意到这一点,而顾清桓则是有一瞬的恍惚,心中不知该做何想——
原来她会如此留意自己?
只笑笑,作无恙道:“没什么,可能因为今年冷得厉害些吧,就容易感到冷。”
江弦歌打量了下他的面色似乎仍有放心不下,把沏好倒好的第一杯热茶推给他:“保重身体。”
顾清桓心中感动,点点头,接杯来饮,转而问道:“这么晚了,怎么不让容安陪你来此?”
她眸中光波稍滞,淡然笑道:“他今日回家得晚,不想让他辛苦,就让他在家早些歇息,我自己来看娘家人就好。”
顾清桓似乎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一时也琢磨不透自己的直觉,只干笑笑:“杨少夫人真是贤惠。”
“清桓取笑了……”
……
书房内正其乐融融时,唐伯又跑到了门前,这下慌张地直接推开了门,“大人!大人!不好了!”
顾青玄连忙问出了什么事,唐伯道:“方才长安令尹府来人说,不久前有恶徒闯进工部欲行不轨!正好被大小姐撞见……”
江弦歌真受了惊,连忙站起来,追问:“然后怎么了?清宁出什么事了?”
唐伯缓了口气道:“小姐差点被恶徒打伤,幸好二公子还有巡防的护卫赶到,才救下了小姐!但是工部存放的政事堂图纸被抢走了!小姐和公子被带去长安令尹府录案了,特让他们的人过来通报大人知道。”
听说顾清宁无大碍,江弦歌才放下心,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怕是自己又反应过头了,遂转过头看向顾青玄。
顾青玄起身,对唐伯道:“好,知道了,我待会儿就去看看。唐伯你先打发令尹府的人走吧。”
看清他眼中平静无波,江弦歌彻底没了忧虑,待唐伯走后,她既想问实情,又有些问不出口,只能叹道:“怎么能拿自己做局呢?这万一有个……”
顾青玄只捋捋短须,笑笑:“弦歌勿忧,不是让清风去了吗?清宁不会受伤的。”
说罢,顾家父子皆着外衣准备外出,江家父女心中放心不下就暂留于书房等候。
顾青玄与顾清桓乘马车赶往长安令尹府,问了一番情况,很快在录案司受录的顾家姐弟出来了。
顾清风扶着顾清宁向他们走来,顾清宁在争缠间挨了“歹徒”几下,嘴角有些青紫,额头肿了一块,腿也受了伤,不能说是无恙,这次付出的代价确也挺重。
这一家子都是做官的,可怜值夜勤的长安令尹府副令尹谁也不敢怠慢,里里外外小心招呼着,在录案时也不好多问,还暗自庆幸顾清宁顾清风为人谦和知无不言不曾叫他们为难。
与副令尹叙过礼,告辞之后,一家四口上了两辆马车,顾清风一路无言。
顾清桓与顾清宁乘的马车走在后头,他关心姐姐伤势,又忍不住取笑道:“姐姐你也真豁得出去,这下挨的。可疼了吧?亏的我们来之前还跟弦歌保证你不会有事呢?这下回去让她看到你这样子指不定得多心疼。”
顾清宁累了,靠在车壁上,“我怎么听不出你这话是在心疼你姐姐我,还是在心疼弦歌呢?”
顾清桓哽住无语,转而嘟囔:“我是心疼你的顶头上司刘应须刘大人,恐怕他现在正睡得安稳,做梦都没想到今晚会出这样的事……放在他公房保存的政事堂防危密室图样就这样被偷了?刚好撞上歹徒试图抢回图纸的下属又被打伤……他明天怎么向丞相大人交代啊?人在家中睡着,黑锅从天上来,一觉睡醒就该头疼了。”
顾清宁被他这幸灾乐祸的样子惹笑了,揉揉摔疼的膝盖道:“我交给他的图纸,放在他公房里丢了,还能怪我不成?反正明天我就这样上朝去,看谁能戳到我头上?”
“既算计了上司,又给殷济恒下了套,一箭双雕,姐姐你这招狠啊!”顾清桓叹道,又看看她现在受着伤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由得有感:“我现在可算是知道女人当官的便宜处了。”
顾清宁拿眼瞪他一下:“什么意思?”
顾清桓挑挑眉道:“你们比较招人心疼啊。眼泪一下来,看那一堂老爷们儿谁能怪到你头上。”
顾清宁听罢立即捶了他一拳,本是佯怒,教训他嘴不饶人,不想刚好打到他胸口戴着的玉葫芦上,他被硌得胸口巨疼,差点喘不过气来。
顾清宁一边给他拍着背顺气,一边拿起他的玉葫芦来看,还是忍不住笑话道:“下回让何小姐给你做个绸缎荷包装药丸,这硬生生的玉放在心口多硌人啊。”
……
前头的马车中,顾青玄与顾清风对面坐着,他看小儿子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觉得有些奇怪,心下生疑,问道:“清风怎么了?是不是被今晚的事吓到了?不过还好有你在,不然你姐姐……”
不待他说完,垂着头的顾清风忽然开口说话了,声音沉沉道:“那是河洛剑派的武功……”
顾青玄一怔,“什么?关河洛剑派什么事?”
顾清风抬起头来,面色冷漠地看着父亲:“那些人虽然都蒙着面伪装得很好,就连武功都伪装得很好……但是与我交手时,无意间被我逼出了本门的招式,那就是河洛剑派的武功,我再熟悉不过……且明显对姐姐手下留情了,不然我恐怕解救不及……父亲,师父来长安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顾青玄看出了他眼中的通透,知道掩饰无用,只道:“你要成亲了,他怎会不来喝喜酒?不过他还得过几天才到……那些人是他很早以前就留在长安的,以助我们行事……”
“所以师父,包括我们河洛剑派……早就在父亲的阵营中了?”他感觉自己不能承受,心中忧虑更重。
顾青玄没有直接回答,算是默认,道:“有些事,父亲需要借助你师父的力量,需要江湖人的帮助……而你师父你们河洛剑派有的时候也同样需要倚靠长安城中的力量来壮大……别忘了,你师父不但是江湖人,也是生意人。”
顾清风鼻子一酸,心中堵塞难受:“原来如此……”
顾青玄缓了口气,用认真激昂的目光直视儿子的眼睛,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这一面,铿锵道:“只有我们联手,才能走得长远,才能实现心中宏愿!为此,有些事我们不得不做。”
顾清风苦笑了下,语气中有了明显的嘶哑的哭音,问:“那敢问父亲到底要走多远?若前方是泥潭深渊,还能否回头?”
顾青玄被他的目光与言语震撼到,心中却愈发地直窜火苗,星星燎原,不可收拾,他摁着顾清风双肩道:“不,没有什么能让我们回头!”
……
回府之后,江弦歌见顾清宁伤势果然心疼,给她敷药医治,两姐妹也有许久没好好说话了,江弦歌让人带话回杨府,她今晚就留宿在顾府明日再回,姐妹当夜又同塌而卧,交心相谈。
顾清宁在意她婚后种种,向她问起,“在新府中还好吗?从大小姐变成打理一府上下的夫人,是什么感觉……”顾清宁将下巴磕在她肩头,依着她躺着。
江弦歌双眼望着床榻纱帐顶端,一片混混中,其实什么也看不到,一手揽着顾清宁,抚着她的脸:“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变化吧,容安怕我受累,府上琐事都交给管家打理,我也就是帮帮忙,每隔几天就去大府上给公婆请安,他家妹妹还小,也好相处,时常到我们府中来玩,与我作伴……”
“你还经常去大府啊?杨隆兴没让你为难吧?你也知道他那人……”
她摇头:“没有,他在我们这些长辈面前还是挺好的,尤其是对容安,毕竟是唯一的儿子,什么都小心翼翼,给我们府上的东西也是最好的,婆婆还总怕我们住新府不适应,时常给我们张罗物件……很好,真的很好。”
顾清宁抬起手掌,侧躺,撑着头,借着暗弱的月光打量她的弦歌,笑了笑:“你说第一遍很好的时候我信了,说第二遍,我就不信了。弦歌,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她对上顾清宁怜惜的目光,双瞳中有茫茫光点忽明忽灭,长舒一口气,“我……我和他至今还未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