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双双忧虑地摇头,顾清宁道:“母亲,你还是去劝劝吧。”
沈岚熙挽住女儿的手,说着:“算了,不用。”
三人边说边走已到书房门外的长廊上,顾清桓还欲言劝:“母亲……”
沈岚熙打断他,一边拉着他们俩走开,一边笑言:“好了,清桓,清宁,你们不要担心他了,今日是上元佳节,你们江伯父和弦歌来府中与我们一起过节的,前堂都设好宴席了,你们别在这耽误了,再说清风刚跟他师父回长安来,我可不想他整日听你们姐弟的碎碎怨念……”
话未说完,她忽地脸色一变,气息急促,痛苦地捂住心口,困难地喘息几声,直直向地面瘫倒,近乎晕厥过去。
“母亲!”顾清宁与顾清桓大惊失色,连忙去扶她,顾清宁急躁地喊道:“快去请大夫来!母亲心悸病犯了!快去!”
丫鬟都慌了神了,失措地说道:“可……可今日过节,同源堂的大夫都不出诊啊……恐怕去叫张大夫也不能及时赶来吧……”
“我去叫!怎么也得把大夫找来!”顾清桓是真急了,匆匆向外面跑去。
却听背后“嘭地”一声房门大开的声音,他不禁回头看去,只见他们三日未露面的父亲——顾家家主顾清玄从房内冲了出来,慌张而失态地扑向倒在顾清宁怀里的沈岚熙,干裂的嘴唇颤抖张合着:“夫人!夫人……”苍白憔悴的面上又添十分的焦急神色,直接从长女臂弯里扶过沈岚熙。
就在他如此心慌之时,靠在他肩头的沈岚熙睁开了眼睛,站直了身子,安然无恙地对他笑笑,若无其事地说道:“你总算肯踏出书房门了?这便好了,走,回屋梳洗一下,大过节的,你一家之主不露面怎么行?”
他们这才明白自己上当了,又都松了一口气。顾清玄与沈岚熙对视,无可奈何地笑笑摇头,轻叹一口气,搀扶夫人的手臂,道:“诶,那好吧,就听夫人的。”
他们夫妇俩携手径直往主屋走,全然忽略方才被吓得不轻的长子长女,顾清宁与顾清桓只好也无可奈何地对视一眼,同时摇头轻叹,笑了出来。
顾清宁回头望了下书房,料想里面应是有些杂乱了,便想亲自去收拾一下,顾清桓也随她去了。二人进屋,瞧见散落的一地黑白棋子,都变了脸色,沉重而无言地对视一眼。顾清宁似有思量,拿起锦盒,弯身将棋子一粒粒拾起。
顾清桓也帮忙,只是触碰到冰凉棋子的指尖不由得颤抖,失神地说着:“当年他赠父亲这一盒白瑶玄玉的棋子以作合盟之礼……父亲向来当作珍宝来供奉……而今却……”他闭眼,攥紧棋子,愤恨道:“可见大祸不远矣!”
顾清宁看了下他,示意他镇静下来,继续拾棋,叹道:“天下熙攘,终不过是,因利而合,因利而分。有利可图,便是珍宝,无利可取,便是弃子。”
此时顾清桓却没有言语了,顾清宁向他看去,只见他定定地看着从地上拾起来的一张白纸,白纸上是父亲顾清玄的亲笔题诗。
“黑白谁能用入玄,千回生死体方圆。”
收拾完之后,顾清宁与顾清桓一齐出了书房走向前院,他们刚踏入前院,就见顾清风从外面回来。
“哥!姐姐!”
十八岁的少年,一见兄姊就活泛起来,虽说是生在官家,却总也没个正型,未及加冠之龄,正好是满心的烂漫,随时笑闹开怀,无甚顾忌,偏偏是家里最讨喜的。他的师父是武林第一剑派河洛剑派的掌门人洪洛天,洪洛天还有一个身份——河洛镖局的大当家。洪家是洛阳的第二大豪门,说起第一也不陌生,便是世代经商富可敌国的沈家——他们的母亲沈岚熙便是沈家的大小姐,只是她嫁于顾清玄之后便与沈家断了关系,多年未有联系。
顾清风跟着洪洛天学习剑法,十六岁之后也随他一起走镖来增长江湖经验,洪洛天至今未有娶妻无有子嗣,待他如亲儿。他今日按礼去向师父敬茶,洪洛天赠予他一把上等的短剑,又拉他练了一会儿剑,所以耽误到此时才回来。
顾清风问起了父亲的情况,他是毫不知内情,兄姊对他也只是说父亲身体不适,听说父亲已经出来了,他便吵着要去主屋拜见父亲母亲。顾清宁劝说父亲正在梳洗此时不宜拜见,他才作罢。
他们观赏起他的宝剑,三姐弟正笑闹间,沈岚熙从后院来到前院,此时顾清玄已经将一切向她坦明,她远远看了一会儿顾清宁,掩过情绪,找了个由头唤顾清宁回闺房。
母女二人把话说到近来的事上,沈岚熙只得告诉她:“清宁……那日,你父亲去见卢相国,卢相国坦言……要解除跟我们顾家的婚约,卢家将与晋轩王府联姻,卢远泽将迎娶成硕郡主。”
听闻此言,顾清宁只是无言,稍过一晌,她的神情又变得异常呆滞,不像是惊讶而像是惊恐,望着地面久久说不出话来。
沈岚熙轻抚她的肩想宽慰她,她却忽然抬头,双手一把抓住母亲的手,眼中含泪,咬唇道:“可是母亲,我,我已有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