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君豪仍记得她。”
“文锦小姐,你该好好劝劝曾先生,有些事该忘记就去忘记,不该惦记的人不要去惦记。”
屋里沉默。
须臾,门被打开,文锦小姐眼底哀思无限。她走出门去,刚刚乘着劳斯莱斯姗姗而来,如今又搭着劳斯莱斯翩翩而去。
颦颦已冲完澡,换上了凉爽的纱裙跑下来。
“刚刚是谁来了?”她问母亲。
“文锦小姐。”刘母答。
“她又来了?”颦颦语气沉重。
“是呀,来来去去都几十年了。”刘母叹一声。
我不说话。
相信,这应该又是一段缠绵悲怆的爱情。一个为君,衣带渐宽终不悔;一个为卿,曾经沧海难为水。
外头又有汽车声。
“呀,爸爸回来了。”颦颦欢快地迎接。
我起身,亦走到了门口去。
一个中年男子先走进来。
“爸爸。”颦颦拥抱。
刘父轻声问:“回来了?”
“嗯,我好想你。”
颦颦靠在父亲肩膀撒娇。
刘父慈祥地笑。
他看见一旁的我。
“你好。”我即刻礼貌寒暄。
刘父惊讶,脱口一句:“赵先生……”
他也认错我了,我微微笑,介绍自己:“你好,我是威廉·威尔逊,您也可以称呼我的中文名,我叫余礼让。”
刘父再定睛看看我:“原来是余先生,不好意思。”
我淡笑摇头。
刘母出来迎:“阿邦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输几天液就好了。”
“那就放心了。”
刘母向我们征求今晚的菜色安排。
“妈妈,我要吃桂皮香酥鸭。”颦颦对刘母说。
“早就备好了。”刘母笑笑,转身进厨房里,“快,你也来帮忙。”
颦颦随她进去。
客厅里,我与刘父面对面而坐。
他依旧不住地打量我。
我低头正准备拿起桌上的凉茶喝,刘父钛合金的假肢映入我的眼帘。
我惊。
刘父察觉我的异样,不以为忤,笑着大方跟我交谈。
“都是义肢,年轻时跟人打架,弄废了两条腿。”他又微微笑。
在他饱经风霜的眼里,我可以猜测到,他一定拥有过一段疯狂且不乏味的青春。
我与颦颦一家共用晚餐。
颦颦向我极力推荐了桂皮香酥鸭。
我夹块品尝。
果真松酥脆嫩,鲜美可口。
我忍不住对颦颦说:“我终于知道你煮的菜为什么这么美味了,原来师出名门。”
“这招表扬的法子倒挺受用的,两个都夸到了,”颦颦自满,“那当然,我母亲的手艺是有口皆碑的。”
“余先生,您见笑了,我女儿最厉害的就是这张嘴,”刘母轻声笑,又夹了块鸭肉到我碗里,“许是我家小姐带大她的缘故,颦颦不像我俩,我俩都笨嘴拙舌的。”
所有人都笑了。
饭后,颦颦与母亲在厨房洗涤餐具,我与刘父在客厅擦拭餐桌。
“时间真的好快,”刘父偶尔瞄瞄厨房里头的两个女人,莞尔,“好像记得自己刚刚才和阿荷成婚,明颦也刚刚出生。”
年龄越来越长,回忆就越来越多。
颦颦走到客厅来,围裙束在腰间。
“爸爸,妈妈让你和我换个工作。她嫌我洗碗精用得太过,盘子又刷不干净。”颦颦嘟嘴抱怨,刘父莫可奈何,轻笑摇头,走到厨房去。
二老极其享受两人世界,我与颦颦相视而笑,彼此心照不宣。
颦颦带我在香港游玩了几日,之后启程回了上海。
回程的飞机上,我的位置靠窗,颦颦坐在我身边,头倒在我的肩膀瞌睡了。
机内冷气打得强,空姐走过来,体贴地小声问我:“先生,给你女友拿条毯子来好不好?”
我点点头,我没有必要跟她解释这个美丽的误会。
我替颦颦盖上毛毯,她动了动身子,半眯着眼睛问我。
“是不是要到了?”
“不,没有。你可以再睡一会儿。”我轻轻答。
颦颦微微笑:“那好,肩膀再借我睡一会儿。”
她又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一刹那,我觉得这张笑脸要是让自己看一辈子,也不会觉得发腻。
一辈子?
我怔住。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我速速望向窗外,自己的内心就好似这片天空一样,被层层云朵遮盖,无法分明。
回到家,颦颦又冲进房间淋浴。
“呀,太热了。”她咕哝。
是,真热,我也早已经汗流浃背了。
我立刻倒了冰水来喝。
手机此时响起。
我接听,竟是田军,我意外。
我们互相问好,寒暄几句,他问我有没有找到工作?
“没有,”我坦白,“现在世道艰难,恐怕还要寻觅一段时间。”
“荼园正在招销售总监,你要不要去试试?”
“什么园?”
“荼,就是‘开到荼花事了’那个荼,是一私家园林度假酒店。”
“老田,你应该知道我是怎么从S酒店出来的。”我凄凄笑。
“是,我知道。所以,抱歉,我早偷偷问LISA要了你的履历,并且自作主张投了去。现在是有电话过来,通知你过去面试,”老田呵呵笑,“希望你不要怪我。”
我百感交集。
“谢谢你,老田。”我感激涕零。
“你也是帮过我的。”老田一副理所应当的口吻。
知恩图报是华人的美德之一。
我再次感激涕零。
我取出手机,即刻搜索荼园的信息来看。
很遗憾。
利用任何浏览器搜索,关于它的讯息几乎为零。
好不容易寻到一条记录,是一名住客的推荐文,名曰《荼园:躲藏在云间的神秘酒店,只为心之静处。》
我细细研读。
“一间从不做宣传、不接散客的神秘酒店。”
“一间用笔尖描述每每词穷的人间天堂。荼园所营造的意境,非凡夫俗子所能企及。他的主人,不是商人,而是艺术家。”
我震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