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门处的左方有一队十八人的女红馆,均头梳低螺髻,窄袖上衣,束衣裙,披巾,分三排站立演奏。
从箜篌、琵琶、横笛、腰鼓、贝等传送出回响全场的欢乐悠扬音韵。
在席间的空地处聚着十多组人,认识的有突利、李世民、王薄、伏骞等和他们的手下亲信。
宋鲁也来了,正与王薄和七、八个人在谈笑。却不见宋玉致,不知是否为了避开沈牧,故不来参宴。
步入后堂,众卫首先散往一旁,只由欧阳希夷、可风、陈长林和徐子陵陪在王世充之侧,在荣凤祥引领下与众宾客逐一招呼。
不知有意还是无心,沈牧在瞧着王玄应两兄弟挤到董淑妮、荣姣姣那组人趁热闹时,身边只剩下玲珑娇一人。
玲珑娇目注徐子陵潇洒的背影,沉声道:“此人是个一等一的高手,夷公从何处把他请出来的。为何事前完全没听提起?”
沈牧为了迁就她娇巧玲珑的身段,俯头凑在她耳边道:“他是我的兄弟徐子陵乔扮的,这是一着厉害的棋子,迟些姑娘自会明白。”
或者是因沈牧的坦白和毫不隐瞒,使玲珑娇出奇地没有挪开,反迎住他的目光道:“这么重要的事,为何要瞒着我们?”
沈牧一边在近距离饱餐秀色,一边道:“因为我们怀疑尚书大人身边中有人是内鬼,姑娘明白吗?”
玲珑娇露出震动的神色,然后垂下头轻轻道:“你敢肯定我不是内奸吗?”
沈牧柔声道:“当然肯定,姑娘秀外慧中,旷达豪迈,是那种绝不会干卑鄙勾当的人。”
玲珑娇俏脸微红,以蚊蚋般的低声道:“我开始有点喜欢你哩!假若你能少去点曼清院,我会对你更有好感。”
言罢横他一眼,才朝王世充走去。
沈牧还想调侃这一向对他冷若冰霜的龟兹美女几句,岂知她已翩然去了。伏骞、邢漠飞和两名吐谷浑美女则朝他迎来,却不知玲珑娇的离开是否为了避开他们。
在伏骞引见下,才知两女较高的芳名莉安,另一叫花娜。都是充满异国风情,更带点中土美女罕有的野性和大胆,瞧沈牧时比他看她们的眼光更要肆无忌惮。
尤其是花娜,波浪形的栗色秀发就那么自然写意的披在肩上,粉红色的香唇,棕色的美眸,眼角朝上斜倾,配着高隆的颧骨,如丝细眉,温软而富弹性的肌肤,加上眉宇间诱人的风情,愈看便愈有味道,实不逊色于沈落雁、宋玉致那级数的美女。
沈牧不知两女和伏骞究竟是什么关系,避开了两女充满挑逗性的目光,向伏骞笑道:“今晚似乎不宜动手呢!”
伏骞目扫全场,最后凝定在李世民、突利、王世充、荣凤祥那组人处,随口应道:“要动手什么地方都可以动手,荣老板该亦不会介意。不过我尚是初次参加你们汉人的盛宴,不想破坏现在这和平热闹的气氛。”
沈牧感到他这漫不经意的几句话,似乎另有暗示,语含玄机,笑道:“所以若在擂台之上,又或战火连绵之地,王子就可大展所长了。对吗?”
伏骞微微一笑,岔开道:“李世民旁那个正瞧着你的人是何方神圣?”
沈牧一看苦笑道:“这人叫李靖,乃红拂女的夫婿。”
伏骞点头道:“此人确是非凡,难怪可入红拂女的慧眼,红拂女为何没有来呢?”
花娜娇笑道:“王子何不直接问他呢?奴家猜他要过来了!”
李靖果然缓缓朝他们走来,步履稳定有力,自有一股逼人而来之势。
伏骞赞叹道:“此人可作将相之才。”
沈牧愕然道:“王子只凭看看便知道吗?那李世民又如何?”
伏骞淡淡道:“我最擅观人于微之术。他见我们在谈论他,不但没有丝毫不安之状,反主动来会,兼且步伐间信心十足,可知乃是果敢有为之士,非是平凡之辈。”
邢漠飞插入道:“李世民肯重用的人,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此时李靖来到五人前,施礼道:“李靖见过伏骞王子。”
接着望向沈牧道:“可否借一步说几句话?”
伏骞哈哈笑道:“李兄可否先答本人一个问题呢?”
李靖目不斜视的迎上伏骞锐如利箭的眼神,从容道:“王子请赐问。”
伏骞仰天长笑,登时吸引了大堂内所有人的注意,才朗声道:“贵主若幸得天下,会否似杨广的好大喜功,向西域炫耀示威,扩展国土?”
厅内立时肃静,连侍候众客的婢仆都停止走动,只余乐音悠悠,可见这几句话的镇慑力。
沈牧暗叫厉害,即使突利、王世充也要侧耳恭聆,看看李靖如何回答。
这问题本该由李世民亲自回答最妥当。但问题是李世民并非太子,若抢着回答,就摆明他要与乃兄李建成争夺皇位的继承权。
而且这更牵涉到李世民的抱负,李靖答与不答,都同样不妥当,若言词闪缩的话,只会令伏骞瞧不起他。
伏骞终出招试探。
李靖从容一笑道:“不论谁得天下,也该明白汉胡之别,是在于地域、习惯、风土之殊,其情实一也。人主者只患德泽不加,而不必猜忌异类;盖德泽洽,则四夷可使成一家,猜忌多,骨肉也不免为仇雠。伏王子以为然否?”
这番话连消带打,众人都听得由衷赞许。
伏骞再发出一阵笑声,连叫了三声“好”,才压下声音向李寇两人欣然道:“两位请自便!”
沈牧与李靖绕过酒席,从侧门离厅,来到靠厅而筑的游廊石栏处。
今早的大雨虽停了,但天气仍未好转,星月无光。栏外是个堆有假石山的鱼池,池旁遍植牡丹花,却因大雨而残落,花瓣浮在池面,随水飘荡。
李靖沉声道:“小陵昨夜出城到了哪里去?”
沈牧很想讽刺他是否派了人十二个时辰的监视着城门出入口,但念起终曾做过兄弟,按下性子道:“他因急事去找朋友。”
李靖叹了一口气道:“唉!为何竟会弄至如此难以收拾的地步?”
沈牧凝望池内游鱼,淡淡道:“说得好!昨夜我便与嫂子的红拂有过一战。”
李靖一震,朝他瞧来道:“什么?”
沈牧耸肩道:“没有什么?我也不会怪她,这叫爱夫情切吗?”
李靖无语良久。
沈牧一甩袍袖,走入大厅。
沈牧刚冲进厅内,迎面撞上一人,对方一把扯着他道:“正要找你!”
沈牧此刻哪有心情陪人说话,没好气的道:“侯兄有何贵干?”
赫然是“多情公子”侯希白。
追到身后的李靖见他和人说话,叹了一口气,怅然走开。
其他宾客开始入席,只余下李世民、王世充等几组人仍在谈笑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