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昭华原想他们能识字也估计就是和她父亲张麒差不多,能看懂,但是不明白意思,也没学过经史,更不会写——没想到人家的文化水平,着实不低。
海童道是漷县的田亩出了什么问题,一个百姓告到通州说县里侵吞了他的田,但是夏税秋粮还算在他头上,听得高炽道:“自《大诰》发出后,如今是有刁民敢诬告了,定要辨明清楚。”
海童和李兴很快抄录完毕,因为急着去存心殿回复,也就没有攀谈几句。走到庑房里,就看到果然有一个高颧骨圆脸庞的人坐在杌子上,也正提笔写着什么,旁边也是高高一摞书。
“李先生又在译书?”高炽也不打扰,静候了一刻钟,才看到此人放下了笔。
“世子来了,”这人站起来迎道:“今日不是臣授课。”
说着他看到了张昭华,愣了一下又急忙行礼,张昭华也不敢怠慢,还了半礼。
“今日无事,便带内子过来看一看纪善所,”高炽笑道:“她常说府里角角落落都看过了,唯独没有进过纪善所,不是不能进,而是不敢进,我说承运殿都可以进,纪善所虽然是读书的地方,但是圣人都说有教无类,只要是愿意读书的,管他什么人,都能在孔子像前面拜一拜。”
高炽果然暗有所指,张昭华先不与他计较,她先仔细端详这位蒙人,发现如果忽略他很明显的面貌特征之外,他身着广袖儒服坐在那里,当真有儒生端静的气质。
“世子妃娘娘是没见过臣这种外人也身着中华衣冠的吧?”这人眼睛厉害,一眼看出张昭华心里所想:“臣可谓是心慕中华礼仪,以夷狄之身而入中国。”
据他自己介绍,他汉名李贤,蒙古名丑驴,甚至还是前元的工部尚书。洪武二十一年来归,是皇帝亲自赐下了“李贤”这个姓名,让他来的北平,做燕王府的纪善。
“凡塞外表奏,及朝廷所降诏敕,”高炽道:“还有蒙人的书籍,都是李先生亲自翻译,他数次在军前宣谕蒙人来归,父亲每年出兵蒙古都要带着他。”
“我先前曾见火里火真的夫人,”张昭华道:“说火里火真也是很得殿下信任的蒙人,王妃也对我说过,四夷之民慕中华之仁义忠信,虽身出异域,能驰心于华,就不能称之为夷狄,皇上也说过,如色目、蒙古、女直,有才能者,不拘于类,许擢用之。如今对李先生也是这样,既归中华,就不以蛮夷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