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法会便好似那天上的大雁,人人都想往上头敲上一棒子,让它劳燕分个飞,挂个东南枝。
歪眼和尚一场经讲完,众人俱像是刚从一场惊梦中醒来,朦胧着眼看看四周,然后茫然地跟着鼓掌。
将一场法会办至如此凄凉之境,歪眼和尚这“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一番经历,也算是叫她为数不多的时光中多了一笔谈资,还算划得来。
许是晓得自己几斤几两,亦或者是没眼再看下面人的表情,那和尚讲完这一场,便一派云淡风轻地自个儿下去了,慕博庸还上去迎了迎,跟那和尚道几句佛法了得。
若是将人讲到云里雾里便算是一宗大师的话,慕言春觑着慕博庸面上迷惘神色,觉得和尚真乃大师。
这一法会办得不如何,不过后头洗尘宴办得却格外精彩纷呈。
这接风洗尘本来应是在和尚来的头一日办的,只是头一日这个时辰慕博庸正为这和尚发火呢,那一砸箱子二拍桌的气势比这宴会还带劲儿,便没人再敢提为高僧接风洗尘了,这一连数日的,侯爷没甚表示,府里人便都自觉地不记得了。
慕言春坐在软垫上捏着茶杯,前头架着台子唱着戏,正是一出郎有情妾有意两相私会的戏,若是一个正经和尚在此,看着这戏台子铁定拂袖而去。
而一清那个歪眼和尚看得很是带劲。
带劲之余,还不忘跟慕博庸闲闲应付几句。
等慕博庸问起罗氏身子胎相,再等江氏咳上两声后,他方慢悠悠回神,一脸正经将慕博庸望着,呆愣了两刻,皱起一张忧愁的眉,整张脸丑得跟着菊花褶子似的,为难道:“这……怕是不好说,不好说……”
“怎的个不好说?”
慕博庸原对这和尚便有极大不满,若不是为了顾全府中颜面,早将他赶了出去。
往常其他高僧来这府里,俱道这府中有福泽之气。前阵子他还得了白鹿,更有幸赠与七皇子呈给了圣上,如今却换来这和尚一句“不好说”?
他倒要看看是怎么个“不好说”法儿,若有半句胡话,他必要岚山寺给个交代不可。
歪眼和尚面露难色,一派慈悲表情,道:“我观这府上福泽绵延、气象清直,实乃福瑞之兆……”
慕博庸眉目和缓,摆了摆袖子,还算是有些见识。
歪眼和尚又双手合十道:“……只是祥瑞之下必伏秽邪,这也是贵胄高府极寻常的事,并无太大不妥。然我观您府中小姐面相,却发现其中那一位命格太硬……”
唷……这句似悬非悬留得妙极。
慕言春在下座静静听着,瞧着他天花乱坠地跟慕博庸胡吹,竟意外地觉得他讲得尚有几分道理。
如果没有心中那闪闪现现的一丝自己即将倒霉的预感,想必她此刻会更加痛快。
寻常人听见那悬悬一句话,多半会忍不住接着追问,慕博庸不似慕言春这等非常人,自然接着问了,“你说的是哪个?”
有了接茬儿的,后头的故事便好继续了,那歪眼和尚摆出一张慈悲嘴脸,眼皮也不眨地将慕言春推入火坑,道:“便是您府上的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