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的韦陀花已经凋零得不成样子,桌上的烛灯不停地滴着红色的泪。
昙幽披着霜色的长衫静坐在床沿,燕子今早已睡着。
殿内一直弥漫着清淡又醉人的酒香,昙幽却一直清醒着,她看着面前燕子今熟睡的脸,心中五味杂陈。
她忽然站起身来,将目光从他的脸庞上移开。
昙幽在偌大的永寿殿内走了一圈,将整座大殿的每一个细节尽收眼底。
唯独没再去看一眼燕子今。
她害怕,她再多看他一眼,自己就会改变主意。
那日在天柏山,那位道长给了她一道纸符,告诉她什么时候她想离开皇宫便烧了这道符,符纸烧尽后,她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只不过只有一次机会。
昙幽拿出符纸,犹豫了一会。
最终还是把它递到了烛灯的焰火之上,燃尽后的灰烬忽然化作一只透明的符纸鸟,正扇动着翅膀,对昙幽问道:“主人,请坐上来。把您想去的地方告诉我。”
昙幽坐了上去,喉咙忽然像被堵住一般,最后,她还是对哽咽地对符纸鸟说道:“东白源。”
这是它从书上查到的三十六福地之一,据说是最好的修仙门派。
符纸鸟听罢,带着她缓缓飞了起来,没有障碍一般地穿过道道宫墙,最后消失在凄冷的夜色之中。
由于符纸的秘法,宫里没有一个人看见。
在飞离永寿殿之前,坐在符纸鸟上的昙幽还是忍不住看了看熟睡的燕子今,睡梦中的他轻锁着眉头,好像知道昙幽会离开一样。他的侧脸还是那样俊美,犹如那日街边檐下的初遇。
昙幽的泪水终究没有止住,随着夜风肆意流淌,她知道结束了,十年的一切一切在今日便结束了,她需要忘记过往的一切,找到机会拜入东白源,丢弃凡尘往事,当一个清心寡欲的修道之人。
子今,对不起,我骗了你。
以后你定会遇到一个比我更爱你的女子,你会娶她,同她一生举案齐眉,为她一生作画。
所以,请忘了我吧。
忘了这个无情无义躲避红尘的昙幽吧。
春寒后唯有淡淡余温
相衬蹄后埋香的微尘
剩一句未出口的问
谁得旧时恩
□□如约轻扣故人门
如风轻触吻眉宇间伤痕
最难舍这软红浮生
从未有归程
(——引自洛天依/王朝《空待》)
后来,仙缘极深的昙幽很顺利地拜入东白源,掌门看她面色清冷,眼底凝结的尽是忧郁,便赐其道号幽忧。
从此,昙幽消失了。
随着幽忧的每日修炼,她的体质与普通凡人越来越不同,饮风食露的日子让她的身体逐渐焕然一新,面上的那道印记也渐渐消失不见。
东白源中,无喜无悲。
唯有燕子今是她心中永远不想再去碰触的伤痛,既然一碰就会那么疼,莫不如永远不碰。
不去想,不去念,就这样遗忘吧。
一日忘不了,一年忘不了,百年过后或许就能忘得彻底。
而那日燕子今醒来后,在哪里都找不到昙幽,他几乎是将皇宫翻了个底朝天,也不见昔日那个霜色的身影。
他执拗的像个孩子,从未停止过派人寻找昙幽。而他每日除了处理朝政便是坐在永寿殿内昙幽曾住过的房间用无心毫作画,一幅又一幅,从七岁的她画到十七岁的她,记忆里的关于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皆尽落在面前的画纸上。
晚上的时候便拿着那只陈旧的青色纸鸢,回到昔日太子宫里的那个小庭院,坐在草地上,看着上面昙幽留下的墨迹。
昙幽,我等你回来。
你一定会回来的,对吧。
因为你定会想念我的,对吧。
就像我现在想念你一样。
魏紫安看到燕子今的状态,知道自己是彻底失算了。
其实昙幽脸上的印记就是拜她所赐,那日她将从父亲秘密豢养的巫师那里求来的反颜蛊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到了昙幽的茶中,才致使昙幽第二日毁了容。
而后来她一次又一次在言语上对昙幽的刺激就是为了能让她自己识相,离开皇宫,离开燕子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