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那枚蛋摆在茶杯里,四周的妖怪团团将其围住,你一言我一语,没讨论出蛋的身世。
我道:“原先还觉得它可能是什么即将破壳而出的神兽,但一看,它的双腿是长在蛋壳外,保不准这纯白的蛋就是它的身躯吧?”
众妖齐声道:“说的在理,说的在理,可这究竟是什么?蛋,蛋妖吗?”
我皱眉道:“哎,可惜我家族传下的《百物语》里并未记载过这种东西,所以说它神秘的身份,还有待商榷。”
文鸟道:“叽。若是它是枚蛋还好说,恐怕连枚蛋都不是吧?这种家伙可不算在我鸟禽一族的!”
文鸟似乎嫌弃蛋妖丑陋,不肯把它归为自家兄弟。于是原本兴高采烈(大概)的蛋,又垂下了蛋|头,曲着纤细的腿坐在茶杯沿上。
就在此时,选手们的菜肴已经陆陆续续做好,一样一样呈上来,为了更好让评委理解选这道菜的原因,大家都滔滔不绝诉说小时候的故事,场面极为热闹。
我忍不住在宣传单上画了副小人画,用来记录这些妖怪的幼年趣事。毕竟从木叶口中听说,以前我的祖上并不招妖怪喜欢,所以关于妖怪的事情记录得并不多,还是近几代,妖怪和渡物人的界限不再明显,这才亲近起来,才能让我有更多机会去填满《百物语》的空白。
所以,像现在这样的妖怪故事,我自然不能放过。
但似乎情况发展和我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原以为会有什么英雄大战妖精,抑或是天师封印邪灵,可这听的居然尽是家长里短。
譬如妖甲说它从前还是一条安逸的泥鳅,险些被抓住做豆腐泥鳅泡火锅。可能有很多人没听说过,这道菜可是某些山野地区的特色菜,乃是选的活泥鳅放入一道木质小间隙里,对面是厚实的豆腐,泥鳅由于惧怕会不住往前挣扎,直到整个身体都钻入豆腐里,再被切成块油炸,之后煮火锅吃,味鲜可口。
于是妖甲打算用油炸豆腐泡火锅这道菜告诉世人,即使煮火锅不放泥鳅也是超好吃的,并且宣扬保护泥鳅的重要性,世人都要有责任感以及同情心。
由于不会画泥鳅,于是我草草在纸上画了条蛆加深故事的印象,好之后回家再记录在册上。
又譬如妖乙,它从前是一只黄鼠狼,从不害人骗人,生活低调,甚至喜欢吃素。而从前,现世的人比较迷信,特别是山区地带,把它称作黄大仙,生怕一个没孝敬好就遭罪过。以至于它的窝被村民找到以后,时不时有人从烤鸡过来当贡品,它又是个不好拒绝别人意思的,既然是一片好心,也只能忍着不喜欢吃了这只烤鸡。可人们误会了它的意思,以为是黄大仙爱吃鸡,从此贡品不断,爱吃素的妖乙活生生被气死了,变成了一只可怜的黄鼠狼妖。
于是它特意做这道烤鸡,想要以此来提示现世的人,不要再迷信,也不要再听信他人,以为全世界的黄鼠狼都是肉食动物,请给素食者一条生路。
我沉思了一会儿,在纸上画了一个鸡腿当提示。
之后就是都是妖一二三四五六诉说自己悲惨命运,我费心勾勒着稀奇古怪的草图提示,直到木叶到了我的面前,我都还没来得及反应。
此时此刻,我正描绘着一枚鸭蛋黄,为了记录猫妖偷吃水煮蛋被揍的故事。
木叶干咳一声:“你这屁股,画的是不是太过圆润了?”
屁股屁股屁股屁股……
我被雷到天南地北吹冷风去了,半晌才抬头,憋出话来:“这是鸭蛋黄。”
他忍不住笑:“噗……”
随后补充:“你连画圆都画的和桃子一样吗?”
我尴尬道:“略有些抽象吧……”
木叶从身后端出一叠红枣糕来,拇指大的糕点被挑出了花形,整整齐齐堆在盘子里,一个只够一口的量。
我有些出神,忍不住问道:“红枣糕,有什么故事吗?”
我是借机在套他的话,当着这么多妖怪的面,他总会不吝言辞,多多说说我母亲的事情吧?既然他说这是我母亲最爱吃的东西。
我伸手摸了一个塞到嘴里,顾不上品尝滋味,眼眶就热了。
我轻声道:“这是我母亲最爱吃的东西对吗?”
他叹口气道:“这是我最爱吃的。”
我道:“胡说!”
又打算用自己爱吃的借口,避开关于我母亲的故事,以此来搪塞我吗?为什么,我不能知道关于母亲的事情?
木叶把手盖在我发顶,低声道:“那我就说说,我的故事。”
我心头一窒:木叶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我来到这个小镇,找到了一个饿的瘦骨嶙峋的小姑娘,当时她才到我小腿过,手足小小的,好像是一截截白嫩的莲藕一样。”
我知道故事里的小姑娘应该就是自己,那就是说,木叶并不知道我的生父生母是谁吗?等知道真相的时候才发现,对于我来说,那些过往太过残忍了,根本承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