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木叶以及狐狸从妖市退回来,狐狸虽然闷闷不乐,却也没闹什么任性脾气,独自蹲在那简陋的厨房里琢磨下一道菜。可第二道题目还得次日清晨才送来,所以他也无所事事,只干等着。
由于春寒凛冽,等夜半时分,我就被从玻璃窗缝隙里钻入的凉风惊醒。我借着月光坐起,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好似之前做了一个似幻似真的梦靥。
我有些害怕,披上外袍打算下楼喝点什么。
刚走到厨房,却发现庭院里那简陋的厨房还亮着些微的灯光。
恐怕是狐狸君还未入睡?
我蹑手蹑脚走过去,忽然被一声轻唤吓到。
“阿渡?”
我转过身,可不就是满身酒气的狐狸嘛!
我问道:“你竟然还不睡吗?”
“有些心事。”
他难得正经答了一句,脸上带着若即若离的笑容,有点刻意的疏远。
我不解道:“被什么困扰了吗?”
“小丫头啊,你有真正爱过一个人吗?”他眯起眼睛,迷离的酒气自鼻息溢出,仿佛几层浊雾,袅袅升腾。
我摇摇头:“没有过。那你喜欢的,是那个叫阿狐的人吗?”
狐狸君并没有束起长发,而是敞着胸膛,黑发凌乱散在肩膀上。
他半倚在庭院的木栏上,纤长的指尖挟着酒壶,可能是真的喝醉了,手上动作并不平稳,他轻微一抖,任凭酒水从壶口洒出,流淌了一地。
我觉得他好似还有后话,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就地坐下,静静欣赏狐狸君忧愁的面庞。
此时的狐狸君就像是被困入空城之中,可四面鸦雀无声,即使是一座困城,却完全可以来去自如。他可以从中逃离,也可以自我欺骗,说这还是一座被围守的城池。至于到底是困城,还是空城,全部取决于狐狸到底想不想逃。可他翘首以盼,似乎还在等待什么,即使知道是一场空幻也忍住不去相信吧?
狐狸君望着天上圆月,自言自语道:“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不过才这么点大,和你一般高,甚至,和你一样……”
我听不懂他说的一样是哪种意思,是相貌一样,还是性格,抑或是年纪?但更可能的就是,狐狸认错人,把我当成替代品了吧?
“她当时就在这样的月夜下,双目赤红,身上到处都是血,不过不是她的血,而是死于她刀下的妖怪的血液。当时我就在想呀,到底是为什么呢?这样纯真无暇的小姑娘,究竟是为了什么要下杀心呢?”
我听得毛骨悚然,不太能理解妖怪们的审美,既然是这么可怕的人,那又为何会让狐狸苦苦寻找,苦苦爱慕呢?
狐狸望着我,一时间有些出神,轻声道:“但是等月夜褪去,她又变成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甚至深夜里发生的种种可怕事件,她都一丝一毫也想不起来,不知道是装的呢?还是另外一个她?但这让我更感兴趣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哦不,是什么样的妖才会有这样恶毒的心肠呢?”
我心头一窒,总觉得狐狸的目光带着一丝胁迫,古古怪怪的,并不像那个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了。
他露出两枚獠牙,眼露青光道:“到底是为什么呀……阿渡?你倒是告诉我呀,你们人类可不就是有情感吗,你一定能想明白的。唔,美味的样子,倒是让我忍不住了。不如让我,吃了你吧?”
我忍不住后退,他这才恢复了原来的面貌,低声哧哧笑了起来,好像在嘲笑我居然当真了。
我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索性也不去听那什么劳什子的爱情故事,八成是编排来搪塞我的,也就自己傻不拉唧的,会专心聆听。
我蹑手蹑脚走上楼,却没料到木叶冷不防站在台阶口,吓得险些要往下跌,还是他眼疾手快,紧紧拽住我的手腕。
他不悦道:“心急火燎做些什么?”
我唯唯诺诺道:“在想事情,现在才凌晨吧,你怎么醒了?”
他拧了拧眉心:“方才听到你的尖叫,还以为出事了。”
“哦。”
我略略一想,好像看到狐狸露出獠牙那刻,是有不注意尖叫一句。
木叶牵起我,小心翼翼引着上楼,边走边问:“是狐狸对你做什么事了吗?”
我没反应过来,还沉浸在刚才那场诡异的谈话中,敷衍道:“没有,可……”
“可什么?”
“阿狐……是谁呢?你听说过这个人吗?”
木叶牵着我的手一紧,仿佛平静如死水的心境又起了涟漪。面对阿狐这两个字眼,就连木叶也这样在意吗?
他道:“没有听说过,你早些去睡吧。”
我推开房门,就在木叶转身离去之际,我补了一句:“你一定认识阿狐吧?”
他停顿了一下脚步,最后急匆匆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样情形倒让我有点不甘心呢,可是却无可奈何。
次日清晨,果然及时送到了命题。可惜我昨夜着凉了,并没有下楼去询问。我头疼得要死,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木叶泡了杯姜茶端到房里来,并且监视我喝光,否则午饭就别想了。我闭眼闷了一口,辛辣的味道灌入喉咙,滋味别提有多销|魂。
我大口喘气,仿佛要从刚才那英勇喝茶的事情里清醒过来,毕竟这个时候的木叶为了祛病,可不会心慈手软。
他笑了一声:“倒像是委屈你了?”
“本来就是。”
我道:“中午吃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