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女人!”景飒聆一听她那声音,好不容易平复的气息又翻腾起来,但又舍不得她难受,一把连被子带人都抱了起来,“惯会折磨我!”
叶非尘无辜的眨眼,真是好委屈,这不都是他自己折腾的吗?
“等……有你好受的!”将叶非尘搁在洗浴房,景飒聆磨牙威胁。
叶非尘摸摸耳朵,看着关上的门,刚才景飒聆说什么了?算了,反正他最多也是说说,他舍不得打她的~
这么一想,叶非尘就欢快的奔向刚放满热水的浴桶中。
洗完澡,叶非尘神清气爽。穿好衣服出来,便见着同样换了衣服的景飒聆半卧在软榻之上,墨紫色的头发如瀑般倾泻在厚厚的毛毯之上。他半撑着头,另一只手手里捏着一张纸,神色莫测。
叶非尘脱鞋,赤脚走到毛毯之上,侧坐于软榻之下,也不看景飒聆,只慢慢擦拟着自己的长发,“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的长裙盖住了她的脚,却恰好将脚趾头露了出来。许是因为刚泡了热水,一个个晶莹玉润的小脚丫都红红的,煞是可爱。
景飒聆眼眸一动,脸上竟泛出些许红晕。他方才也去沐浴了,而沐浴中那场单人情事让他有点不敢看叶非尘。
不过当听到叶非尘清脆的声音时,那点莫名的心虚一下子散了。随手将手中的信纸塞到袖中,他取过叶非尘手中的帕子,修长的手指从她发间穿过,丝丝热气散去,头发转眼间就干了。
“真方便。”叶非尘感叹一句,将头发抚至左肩,也不挽起,就那么随意的披着。
抓起她几缕发丝在手中缠绕,景飒聆沉吟了下道:“母后生病了。”
叶非尘伸手去抓景飒聆发丝的手微顿,依旧还是抓了几缕,看向景飒聆,“我修书给素真师傅,请她去望都。”
“她不是不愿再离开白城吗?”景飒聆摇摇头,“无需劳烦她,只要把巫上带到望都便成。”
“金国人?”叶非尘皱眉。
“不止,应该有太皇太妃和皇后暗中相助。”景飒聆拉起叶非尘,让了小半软榻给他,道,“现在母后和皇上还有郭贵妃等被困于颐华宫,昌伯候世子陈柿率兵封锁皇宫,言皇宫感染疫病,皇上和太皇太后及几位皇子已经感染,危在旦夕。皇上于危急之中立下太子——唯一没被感染疫病的三皇子景子明为太子。以前年的新科状元林斐为首的新臣已跪拜太子,一干老臣因为多日上朝与皇上离的近,未免传播疫病都被安置在宫里。”
叶非尘大惊,立马坐直身子,讶然的看着景飒聆:“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这么淡定!”
顿了顿,思绪清明了些许,叶非尘问:“那什么林斐是不是与玉妃同出于四大家之一的林家?”
这逼宫也太明显了吧!景子明是玉妃之子,宫里那么多皇子就那么巧他没有‘感染’疫病。还有林斐,也姓林,不得不让人多想。
“是。”景飒聆轻笑了一声,无限嘲讽,“殿试时他出了一个对子,难住探花和榜眼,他把对子答案说出来后两人羞而退让,状元才落到他身上。知道那对子是什么吗?”
叶非尘心里一动,有些不好的预感。
“烟锁池塘柳,炮震海城楼。”
‘噔’,手一抖,叶非尘便见手上的头发被她扯断,立马看向景飒聆,“对不起,我……”
“没事。”景飒聆安抚的看着她。
叶非尘更加愧疚,景飒聆这种爱惜皮囊的人,即便是头发也保护得非常好,一根根缕缕分明,她竟给她扯断好几根,他说没事,她却心疼。
可是,她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那个对联,是她出的。她还记得清楚,她出对联的原由是有一个男子冒充她的化名‘晨斐’,文凯表哥为了教训他故而说了这个对子,还言明等冒牌货在文会上说出答案。
之后由于她离开景国,文会肯定是错过了,而因着她的离开,文凯表哥他们应该没有去成。事实上,当初的那个对联,文凯表哥也是不知道下联的。
她真正只跟两个人说过那个对联的下联,就是星儿和月儿。因为与她俩关系情同兄妹,所以当星儿私下好奇的问了的时候她就毫不犹豫的说了,还笑言‘不准告诉文凯表哥,让他多想想,看他能对出多少个下联才和我这联是一样的’。
可现在,景飒聆告诉他,林斐在殿试上出了这个对联,而且下联还恰好是她向星儿月儿说过的那个。
能说明什么?叶非尘只觉得心里凉成一片。
星儿还是月儿?应该是星儿。因为她家不是一直跟在叶老太太身边,而月儿家一直跟着叶老太太,叛变的是不可能的。叶大老爷的夫人送的人肯定也是真正信任的,但是奸细的可能性很大,没被察觉也只能说他们藏得太深了些。
太皇太妃~这应该是她苦心经营很多年的成果吧。没想到连林家这种书香世家也会被其所用。那样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不可想象!
“祖……叶老太太,她怎么样了?”这是她最担心的。
尽管没有血缘关系,叶老太太在她心中依旧占据着重要的地位,那样一个外表看起来严肃,内心却颇为柔软的老太太,手把手教导过她,真心爱护过她,也许老太太不认甚至后悔有过她这个孙女,她依然感谢老太太。
“和母后在一起。”景飒聆说完放轻了语调,“具体情况我暂时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发动这场宫变那天母后恰好身感不适邀太皇太妃和叶老太太入宫。”
“连你也不清楚?”叶非尘更是心惊,“太皇太妃在宫中竟有这么大的权力?”
景飒聆揽住叶非尘的腰,目光幽幽,“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些年来母后极其信任太皇太妃,盐铁等事俱交给寿王府打理,也不知道她从中克扣了多少银钱。何况,太皇太妃心机深沉,便是母后以往也觉得她好,真心待她,视其为亲姐妹。看她如今的行径,料想过去的举动不过是做给人看的。”
顿了顿,他继续道:“凭着她在皇宫里待那么多年,在皇宫安插势力,却是比我要更加方便而且有效。也不知我手中多少人父辈或是爷爷辈都是效忠与她的!”
叶非尘默然。太皇太后近五十年来权倾后宫,而太皇太妃是她唯一用心照拂的人,若是她有异心,想要在宫里留些忠心的人,这一代代传下来的确可怖。景飒聆纵然身份高贵,到底只有那么小的年纪,即便他的势力也遍布皇宫,和深入皇宫几十年的太妃相比也还是要差一些。
握住景飒聆的手,叶非尘担忧的问:“损失了很多人么?”
“……”沉默了一会,景飒聆方答道,“我会讨回来的!”
叶非尘便不再问,以他的心气还避而不谈,想来这次肯定是在太妃手里栽了大跟头。这让她更担忧望都局势。她不在意皇权更迭,但她在乎景飒聆。那里面正受着威胁的都是他的至亲!
“你准备怎么做?”叶非尘问道。
景飒聆不答,却是将之前放到袖中的信又拿出来递给叶非尘。
叶非尘一看便止不住的生气,竟然是太皇太妃写的,要景飒聆回望都支持景子明即位,不然皇室中人一个不留!
“大都督呢?”叶非尘忽然想到郭高,望都发生这么大的事,身为大都督的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吧!
“左中后三位都督联名告发大都督有谋逆之心,克扣军粮、私造武器,被关至大牢,郭府被围,东大营暂由几位都督共同掌管,有异动士兵,斩立决。”
“这!……”叶非尘又是一惊,望向景飒聆清凉的眸子,冷静了几分,“你能不能把事情一口气说完,让我少受点惊吓!”
“吓着了?”景飒聆摸摸她的后颈,道,“放心,折腾不了多久,不会影响我们的婚事。只不过……我要回望都一趟,你跟不跟我走?”
“你已经有安排了吗?”
“有景青之事我怎么会不做防范?太皇太妃是执迷不悟,她但凡有点脑子,在景青死后就该收手!”景飒聆语气凉薄,“她这是自寻死路!”
说完,他再度看向叶非尘,柔声道:“跟不跟我走?跟我走的话你就直接从荣亲王府出嫁,不跟我走到婚期我就去白城接你。”
虽给了她选择,但还是有所期待。
叶非尘很想看看景飒聆到底是怎么解决望都之事,刚准备点头,外面就传来白洛铭的声音。
“小姐,李嘉公子加急信。”
叶非尘一怔,“送进来。”
“不准!”景飒聆喝住要进来的洛铭,广袖轻甩,墨带便飞了出去,卷起洛铭手中的信送至叶非尘手中。
洛铭自然的收回已空的手,望了眼屋内,便隐入暗中。他知道为什么……小姐没穿鞋。
“鞋都没穿就敢让男子进屋?”景飒聆显然很不高兴。
“一时没注意而已。以后一定注意!”叶非尘动动脚丫子,入乡随俗,不在外男面前露脚这点她还是比较遵守的,这次是真的忘了。
景飒聆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也不知相不相信她说的话。
叶非尘已经将信摊开在两人眼前,摆明态度让景飒聆和她一起看。
景飒聆的手果然松了松。
信的大意是这样的:祁皇义子祁鸿受重伤回宫,告发贤王祁荣叛国,证据确凿,贤王入狱。祁国发兵三十万攻打白城,蒙真和胡族给其让道。先大军已快兵临城下。而且,祁国大军有大炮!
收起信,叶非尘抬眸看着景飒聆,“我等你来接我。”
“需要帮忙吗?”
“三十万大军,我还不看在眼里。”叶非尘挑挑眉,说得很自信。其实心里有点忧心。忧心的原因是祁国有大炮。那白城就不占什么优势了。
“我爹竟然让祁鸿跑了,实在是太不小心了!”叶非尘说到这真是有点气祁荣。当时景飒聆可是把他打得只剩一口气了啊!这样还让人跑了,实在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忽然,她想到巫上说过的话中提到过的金雁公主和金鸿皇子——“阿聆,那祁鸿不会是金国人吧?如果是的话,景国和祁国同时动乱就很有意思了!”
“是与不是都无所谓,我会让他们看看到底谁是飞月大陆的主!”景飒聆冷然道,而后软了语调,“小丫头,不要留情的打。让他们看看我的女人多么厉害!”
叶非尘:……阿聆对她这么有信心,她觉得压力有点大啊。
“离下个月十五号还有一个月,我八号来接你,在这之前,你要把事情处理好。”景飒聆见叶非尘没说话,扳过她的脑袋,认真的道,“如果有困难,写信给我,我祝你一臂之力。总之,不准误了好日子。”
“我知道了,会尽量速战速决的。”叶非尘说着眉头却止不住轻皱。她又不是战神,二十来天能不能结束战争也不是她说了算。“可战事我还真说不准。不过我保证,到了日子我一定跟你走,便是还在打战我也跟你走,成不?”
“虽然我不喜欢大婚之日还在打仗,但你有这个觉悟是很好的!”景飒聆很满意,手轻轻抚过叶非尘的长发。
一时没有人说话,叶非尘恍然间觉得景飒聆每一下都是从头顶到发梢,缓慢而轻柔,那一下下中都在述说着他没有开口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