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泉隆丰的祖母出身歌学名门冷泉氏,不仅仅是名字有公家风,隆丰在和歌上也很有造诣,起码比起政衡这个半路还俗的假和尚要高明许多,政衡除了拜织田信长所赐的《敦盛》外,所能够知晓的和歌寥寥无几。
政衡在冷泉隆丰面前谈论和歌简直就是鲁班面前弄大斧,自不量力,冷泉隆丰显然知道政衡所言并非探讨《敦盛》的好坏,而在于和歌中的内容,人间五十年,宛如梦幻,天下之内,岂有长生不灭者。冷泉隆丰心中一凛,大内义隆今年已经四十有八,若不是心中留有执念,怕是早已经陷入昏昏庸庸之中无法自拔,可要是一直不能够实现心中执念,怕是要着了魔障。
这正是冷泉隆丰所担心的,他明知道伊达政衡现在说起这个,无非是看不上区区一国之地,可是长门和周防两国是大内家的根本之地,是万万不能够送出去的,而石见一国将由吉见正赖代为统治,这也是大内义隆许诺给吉见正赖的,看来看去唯有安艺一国。
政衡却也看出了冷泉隆丰的尴尬,况且,他想要安艺、石见、长门和周防几地,也不会奢求大内义隆好心,带兵前去取的,他手中捧着酒杯,只是淡淡的笑了一笑,迅速敛去了面上的笑容,注视着冷泉隆丰,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严岛。”
冷泉隆丰一凛,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来,说道:“如此,外臣谨代我主答应了您的条件。”他明白严岛并非单单指的是严岛,也不是单单指的是严岛神社,而是指的是严岛以西的濑户内海的全部管辖权。现在三岛村上去其一,其他两家也都惶惶不可终日,虽然伊达家还没有训练出足够的水军,却也没有人胆敢在濑户内海挑衅伊达家。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也不想拿严岛去换取利益,但是他既然是大内义隆的家臣,必须一切从大内义隆的利益出发。
况且,一旦大内义隆重新登陆九州,坐稳了周防、长门、石见三国,凭借着周防、长门的商贸,石见的银矿,还有就是和中原王朝的独家勘合贸易必定会再一次蓬勃发展起来,到时候不定没有与伊达政衡争雄的机会,且让伊达政衡自鸣得意吧。
这正是冷泉隆丰和他的主公大内义隆的如意算盘。
政衡望着冷泉隆丰留下的一纸约定,嘴角微微抽动,音乐形成了狰狞的弧线,仿佛是在竭力压抑,轻点了一下书案,对着刚刚前往送冷泉隆丰的野山益朝问道:“走了!”
野山益朝恭敬地应了一声,他知道自己的主公一直都在等待着冷泉隆丰的到来,可是真的到来了,也只不过得了一纸没有多少约束力的约定,只是他不再像往常一般直接询问。
如今的伊达政衡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梅川院的小沙弥,面容已经与数年前有了许多变化,那只独眼更加让主人公显得威仪,沉默中带着一丝狰狞。
政衡平淡的望了一眼野山益朝,他的声音淡淡的,仿佛在向对方诉说:“冷泉隆丰到来,恰恰说明了他的主公已经等不了多长时间了,或许现在已经开始在下关开始登陆了。”
野山益朝抬起头来,望着伊达政衡。
政衡一边说着,一边微微闭目,仿佛在想着该如何做才能够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他抬起头来,对着野山益朝说道:“宫内大辅,你前去令平贺广相将今日之事报告给大内义长。”
野山益朝倒是没有想到自家的主公前脚刚刚与冷泉隆丰签订了协议,后脚便将对方给卖了,还让降臣平贺广相去做内通之事,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政衡望着恭敬退下的野山益朝,摇了摇头,自嘲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