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青修回瞪她一眼,急忙按住如玉正欲再次举起的右手:“这是一个字,剑。”
“剑?”
百里青修点点头,转而问道:“颜姑娘,你可是想要自己的随身佩剑,‘玉魄’?”
如玉将嘴角弯了弯,轻轻点了点头。
青燕扭头扫视一圈,终于在床榻内侧看到了一把长剑,外头是象牙白的剑鞘,虽不特别引人注意,但细看下来,也不难发觉这是一把上等的剑器。
青燕正要说话,却被百里青修扯了扯衣袖,她一脸疑惑地回头,见他蹙着眉头朝她缓缓摇了摇头。
“颜姑娘。”百里青修低下身子柔声道:“你的身子尚未恢复,不可使这些刀剑兵器,过段日子,待你的手脚恢复得与常人无异,再重拾剑术不是更为妥当吗?”
如玉知道他说的句句在理,只是每拖一天,她的心里就仿佛被多剐去了一块肉。自从死里逃生之后,她的睡眠变得愈来愈浅,在深夜里她可以清楚地听见,落叶飘落在屋外的回廊上的沙沙作响,甚至于环绕在水榭周围的池水泛起的丝丝涟漪,都丝毫不差地落入她的耳里。自失明以来,她的耳力变得更为敏感,好像只有这样,才得以弥补眼盲的缺憾。
她有时会梦到景谈纾,满眼柔情地对她微笑,有时又会梦见他对自己冷眼相待、拔刀相向。而最令她难以忘却的,便是梦到白钟的惨死,睡梦中的白钟依旧那般神采飞扬,只是不知何处溅染上的鲜血如同一个黑洞一般渐渐将他吞噬。这样的梦境反复出现,叨扰得使她夜不能寐,只得每日盼望着伤势能好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百里青修见她没有反应,眉眼间尽是不忍与心疼,他自然知道她心里所想,她这么些天不折不饶地活动手脚,想必是想早日痊愈离开此地,去完成她的心中所想之事。
一想到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里,百里青修只觉心里一阵烦躁,他将脸缓缓别到一边,对青燕摆了摆手,又意有所指地说道:“你照料着颜姑娘好生休养,来日方长,总熬得到柳暗花明的这一天。”
青燕非懂似懂地点了点头,将他送至屋外,片刻之后回来,见如玉动了动试着站起身,便冲上去扶她:“颜姐姐,你别乱动,要什么你就说一声,我保管给你拿到手!”
如玉面上一动,手臂缓缓移向圆桌,又颤抖着将手指往桌上一指。
桂月尾的天儿最是腻人,方才才用水蘸在桌面上的字只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已经干得只剩下几点遗痕了。不过即使是这样,但也还能使人猜得出七八分大概。
“剑?”青燕迟疑地问道。
如玉慢慢地点了点头。
“不可以。”青燕急道:“师兄方才还说不能再伤着筋骨,还是再等等罢!”
如玉的脸微微动了动,转向青燕,她摸索了片刻,拉住青燕的手,以双手环上至胸前停住,又紧蹙着眉低下头。
“颜姐姐……”见如玉这般恳求,青燕也不禁动摇了起来,但她自小最听师兄的话,又怎会轻易依了旁人?
听及此,如玉的面上浮现出一股说不出的孤清苦楚,她的嘴边溢出一丝苦涩,缓缓垂下双手。
屋内蓦然沉默。
青燕感觉像什么东西在心上沉沉地撞了一下,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默默挣扎片刻,终究掩盖不住心中的好奇,侧过脸轻轻地问道:“颜姐姐为何这般拼命?受了这么重的伤,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又何必急着练剑呢?”
如玉扯着嘴角苦笑,空洞的眼眸怔怔地盯着前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颜姐姐,我来猜猜可好?”青燕见不得如玉这般模样,提高声音勉强笑道。
如玉醒过神,将手搭在青燕的手臂上微微点了点头。
“姐姐已经有了心上人,想必是为情所苦。”青燕开始胡诌,眼角却偷偷瞥向如玉,她见如玉的眉梢挑了挑,心里更是有底:“那人一定是做了什么事,伤了颜姐姐的心,所以姐姐才这般急迫想要恢复武功,好找那人报仇!”
如玉心里一动,没料到居然当真被她猜中了几分。这么些天以来,她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再想起景谈纾,并不断地提醒自己,目前最急迫的任务是寻到白大哥。可惜事与违愿,她怎样都忘记不了他离去之前望着自己的那一抹眼神,充满了憎恶与厌烦。这眼神比千万只利箭更为锋利,将她射了个千疮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