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许磐听得认真,许徽笑了笑,补充道:“四家之中,梁角兄弟与大司马郭升走得很近;冀州牧周适精明得厉害,偏生见小利而忘大义;窦开沉湎酒色,声名不好,也不知身体……阿兄与柳瓒本就有旧,这两年有来往不说,也频频赞柳瓒之才,若来投奔,比去旁的地方,起点本就高了不止一层。何况阿兄不日成亲,未来的嫂子来自广陵崔氏,广陵郡又恰巧在建康南方,只需越过丹阳与广陵之间的关卡,危险就少了大半。若他再大胆一些,混入崔氏的送亲队伍……我想,应该没人会这般地无趣,为了不知道是否在队伍之中的,区区一个柳瓒,得罪赫赫有名的广陵崔氏吧?”
听许亨与许徽兄妹俩一唱一和,详详细细地将自己的推断说完,许磐这才长抒了一口气,感慨道:“你们两个的脑子,实在是……那咱们只要坐在长子县等柳瓒,就行了?”
“不,不行。”出人意料得,许徽毫不犹豫地否决了许磐的提议,眉宇间染上了几分忧色,“这一切都不过是咱们的设想,其中却有太多的难题,比如说,广陵崔氏的陪嫁队伍,是那么好混进去的吗?柳瓒会不会只是暗中跟着车队,根本没办法参合进去?钱氏憎恨丈夫与丈夫最宠爱的妾侍、庶子又到了什么程度,有没有派人来追……等等。若不亲眼看看,我始终无法放下心来。”
许磐闻言,不由瞠目结舌:“亲眼看看?徽儿,你打算……”
许徽轻轻颌首,万分郑重地说:“没错,我打算率一队人,去迎接我未来的大嫂!”
大齐成亲,礼节琐碎,什么问名、纳礼、占卜吉凶、送聘礼暂且不提,单说这最后一道程序。
成亲的两家若是住得近,新郎官家里给女方下聘礼,以及女方送嫁,自然不是同一天,甚至还有提前一天就把大件家什嫁妆给送过去的。但若像上党许氏与广陵崔氏一样隔了十万八千里,大家就会折中一下,商定婚期之后,许泽算好时间与路程,派人提前将近一年出发,待下聘的队伍到了广陵崔家,崔家这边的嫁妆也差不多准备好了,整装完毕,就挑个黄道吉日出发,再走上半年,在婚期之前赶到长子县,寻一宅邸暂住几天,再行拜堂礼。也就是说,新娘从自家到夫家,只有自己娘家人送过来,没有夫家人去接的道理。
当然,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重要,自由恋爱同样占据一席之地的大齐,两情相悦最终成就眷属的也不少。有时新郎官急不可耐,非要跑到新娘家去接新娘子,被大家调笑打趣,甚至刻意为难,以做笑料的事情也不少。很多女子还将之视为被夫主敬爱,日后婚姻定将和谐美满的象征与炫耀的资本,但无论如何,所谓的“迎亲”,顶多发生在同城或邻村之中,时间从未超过三天。可听许徽的言下之意,她竟是要带人千里迢迢,一路过去,与送嫁车队会合。
“这……从没有人,做过这样的事情……”许磐也不知该说什么,才能让许徽回心转意,他吭吭哧哧了半天,才勉强吐出一句,“这,这不大好吧?”
许徽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丝毫没有改变心意的想法,轻描淡写地说:“不合规矩,前所未有的事情,我也做了不止一桩两桩,又何必在乎这点小事?广陵崔氏不是总觉得他们嫁女儿过来是低嫁,哪怕咱们再怎么大操大办,也失了面子么?既然他们这么要面子,我给他们就是了,千里迎亲,方能展现咱们上党许氏的诚意,对不对?当然,若是在成了亲之后,崔琳闹出点什么……可就不关咱们的事情了!”
许磐还是觉得有点不好,皱着眉思索了半天,才转而望向侄子,希望他能说两句公道话。谁料许亨沉吟半响,方轻叹一声,对许徽说:“那就劳烦你了。”
“不过惺惺作态,跑一些路罢了,就能为我上党许氏解决诸多烦心事,少了不知多少麻烦,哪会有什么劳烦的说法?”许徽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阿兄,这种小事,你就别往心里去了。我这就去与祖父说一声,让他拨一支部曲给我,我这就出发。”
说到这里,许徽露出轻慢的,又带了点自负的笑容,淡淡道:“千里迎亲,自然是越远越好,不是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