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耿氏看着比半年前要憔悴,但是依然把背脊挺的很直,“姐姐这是说哪里的话,听说姐姐这几日大喜,郡王府又有新人进门了,妹妹没能去喝一杯水酒,真是遗憾呢。”
延昌郡王近日不知看上了哪里的小妖精不得,心理郁闷,家里闹腾,郡王妃拦不住,还是让新人喝了茶进了门,算是填满了两个侧妃的编制。
俗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何耿氏这是当着众人的面把姐姐的衣服扒光了扇的她耳光噼啪作响,延昌郡王妃气的眼前发黑,就要口出恶言,狠狠讥讽上几句骂回去。没想到席上有人开口替她挡了回去。
“这可是太后娘娘的赏花宴,没得乱嚼舌头的妇人讨论别人家的小老婆,这算个什么呢,说好了是不尊重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说大了,那可就……”开口的是萧裕络,话到这里,声音有技巧的低了下去,何耿氏气的身体乱颤也毫无办法。
萧裕络是萧家人,萧裕络天生看这群外命妇都是抬着下巴的,她娘家硬气,端王府得意,她嫁的又好,夫君得力,别人埋汰谁都不敢埋汰到她身上。现如今她肯依着丈夫身份坐在这里,旁人都要竖起大拇指赞她一声夫唱妇随好品行,对于萧家的女儿来说,没有依仗身份为非作歹就可以称的上文静贤惠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尚未有身孕,但是这也是缘分的事情,急不来的。
萧裕络稳坐钓鱼台,看着或恼怒或谄媚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拍了拍自己满是石榴花的裙摆,给自己咯吱咯吱拨了一个核桃。
“今儿怎么都是鼓乐,没个丝竹声,听的我浑身不舒坦。”
“这两天天阴呢,管弦师傅怕演不好砸了自己的招牌,大都不肯献艺吧,过几天天晴了,你自己在家设一小宴,有多少曲儿听不得?”
宫廷贵妇讨论在乎的话题,不外乎这几种。萧裕络看着远远避开自己的嫂嫂,凤目里的温度一点点冷了下来,她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想起了从小到大教养妈妈们在自己耳边的叮嘱,“出嫁靠夫君,一定要生个儿子,在婆家腰杆才硬气。”,想起自己满不在乎的眉眼,“我以后谁也不靠,我要靠自己。”
萧裕络突然明白,她还是想要一个孩子的。
给宋明哲开门的人是一个年轻的媳妇,头发梳的油光光,圆圆的脸带着一点笑意,在看到宋明哲的第一瞬间,对他摆了摆手。
“我们家不招长工,你去隔壁砖厂看看呢,那里缺人搬砖。”
宋明哲急忙说明来意,“请问这里是弃婴堂王先生家吗?”
少妇瞬间收敛的笑容,露出惊慌的神色,当下就要关门,把宋明哲关在外面。“这里和弃婴堂没有半点关系,你赶紧走吧。”
“英娘,谁呀。”里面走出一个和气的书生模样的青年,他站在少妇身边,流露出一丝亲密的态度,脸朝着少妇。
“早说了,你这两天身上不好,好好在屋里呆着歇息吧,应门这件小事有我呢。”少妇脸上浮现日晒下石榴的一抹红,“人家在屋子里闷都要闷坏了,总想着要出来走走才好呢。”
两人说着说着,就把小手拉了起来,站在门口的宋明哲囧了。喂,请不要当众喂食狗粮啊,这里还有大活人站着呢。
“咳咳,”宋明哲眼睁睁看着小俩口像是被栓了腿的八哥一样,依偎在一起舍不得分离,重重咳嗽了两声。
小俩口才恢复清醒,从你侬我侬的场景切换为正常的待客之道。
“这个人走错地方了,马上就走了,我们先进去吧。”英娘淡淡看了宋明哲一眼,拉过书生就要进屋。
“我来找弃婴堂的王先生,不知道他是否住在这里?”宋明哲站成一个大字形,手脚并用挡住了即将关闭的门。
书生思考着什么的模样,“你找的人大约是家父,不过今日他不在家,照顾弃婴孤儿的事情我们家倒是都在做,你要不进来说吧。”
宋明哲哎了一声,兴冲冲踏进门槛,没有听到少妇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正主还没有回来,宋明哲和王雨生聊得倒是很投机。王老先生做瓷器的,烧的一手好茶具,制壶的手艺整个大梁都是数得上的。据说这里能烧出好瓷器最重要的原因,山上有种土,烧出来的瓷器细腻如美玉,莹然有光彩。所以这里水质平平,但是大大小小窑厂却不老少。不过要说最有名的,那当然就是王老先生家传的这一窑了。出窑时间不定,频繁的话,一年好几窑,时候不好的几年也出不了多少。
宋明哲了解到,原来王老先生收养弃婴孤儿,都是先把他们接回来,然后给他们治病,不识字的做好启蒙,教好规矩,然后去周边几个富县找家里条件尚可,但是没有男丁的人家,过继给人家延续香火的。
宋明哲急急忙忙问到,“女孩子收吗?”他大概讲了讲马善人女儿的身世,王雨生手指在椅背上点了点,“前几个月刚收养了一个和你描述小姑娘差不多的男孩,父亲说有家人家不错,但是希望一男一女凑个龙凤呈祥,要不你先把小姑娘带过来,我们看看能不能一起收养了?”
宋明哲连声赞好,却是再也坐不住了,这就起身要去把马善人的女儿带来。王雨生把他送到门口,英娘一个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茶盏,流淌了一桌子的清澈茶汤。
王家大厅的博古架上,满满放着的都是王家自家窑厂烧出来的成品,茶碗茶壶文房四宝,光彩非常。
浩子拉着马善人和他妻子,往河边走去,马善人女儿也被几个不怀好意的青年拉着脖子上的铁链,张着嘴无声哭喊着,徒劳挣扎着跟在后面。宋明哲刚刚走出猫眼儿巷,朝着马善人家方向走去,他脚下步子轻快,心想,没多久,这个小姑娘就能有个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