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走出刘雪贞的病房,又让不少医生和护士看了都吓一跳,一双杏眼红得就跟要出血似的,走进科室值班室的时候,几个医生还坐着在说着她们的事,也都在摇头。
“这个病人,还是转到我们医院,由我来替她治疗吧。”白雪坐下了就说,然后冲着那位请她来的医生又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哎呀,这是我人生中,碰到的最让我也想流泪的场面。”这医生也说。
白雪笑一下,现在重要的,是怎样给刘雪贞治病,其他的一切免谈,就是她有想巴不得快点出现在杨楚生身边,也暂时将这种想法压下。
现在吧,这个医生也有点明白了,怪不得每次听到白雪吹口琴,都是那首《夫妻双双把家还》。
白雪的口琴声又在响,同样的,又是那首《夫妻双双把家还》。坐在只有她自己住着的别墅花园里,自己一个人,吹了一遍又是一遍。
刘雪贞已经转到她所有的医院,本来她是应该到病房陪着她,说说这分别十一年来,发生在各自身上的酸甜苦辣,但却难以挡住,对杨楚生那种强烈的思念。
十一年,有三分之二的晚上,她都是一个人坐在某个地方,不是吹着口琴,就是抬着脸,望着大洋另一边的方向。有时候,仿佛还能听见,远远的,好像是从天际边,也传出悠扬的口琴声,让她的眼睛又是泛出泪水。
十一年,这张略显苍白的鹅蛋脸,为什么总是略显苍白,可能也是洗过了太多泪水的原因吧。
口琴声继续在响,月光下面,含着口琴的嘴巴,却又闪着泪水的湿光,只吹到一半的曲子,也渐渐地停歇。白雪拿着口琴看一下,那些音孔,都积满着刚刚才从她杏眼里流出来的泪水。
“楚生……”略显苍白的脸,对着夜空,也响起因为哽咽,带着颤抖的喊声。
这喊声,好像也能让老天动容,刚才还是一片明亮的月光,被一阵飘过来的乌云所笼罩,然后轻轻地,几滴细小的雨滴,洒在这张不知道这样仰起多少回的脸上。
那阵乌云也是一飘而过,然后月光又恢复了刚才那样的皎洁。
几声哽咽,恢复的月光下面,又能看到,那个白皙得就如白玉雕琢而成的下巴,正有几滴晶莹,在快速地往下滴,滴在那件淡黄色的背心上面,然后又渐渐地向四周扩散。
任凭泪水继续在滴,望着夜空的这张脸,就如静止了一般,有一种伊人憔悴空对月之感。
脸在望,泪在流,但心却已经飞到十一年前的那个地方,飞到他们紧紧抱在一起,让月亮作证,他们已经结为夫妻的菜园里。也飞到九龙城里,那个让他们也是抱一起,浑身都是汗水,她还哭着说出,要怀上他孩子的那个小房间里。
“唏……”几声吸气的声音,是白雪终于忍不住,双手掩着脸的哭泣声。
楚生,你等等我,我一定会出现在你的身边!白雪的心又在喊,抬头又望着夜空,远在大洋对面的他,能感受到她在对着夜空喊着他的名字,在为他流泪么?
如果杨楚生,能知道刘雪贞已经跟白雪见面了,如果能知道她还没有结婚,此刻还对着夜空,在用心地呼唤着他的名字,不知道会有什么感想。
他当然不知道,知道的,只是为刘雪贞在焦急。此刻这边的夜里,也是他竹寮边的早上,他也是在望着天空,不过却在想着,刘雪贞的病能不能治好。
“你又在发呆了?”桂香嫂走过来了就问,她知道的,多少回了,每次看他望着那个方向,浓眉下方的眼睛里,现出一丝略带忧郁的眼神,就感觉到他是在想着白雪。十一年来,她看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不知道多少回了。
“没有,在想刘雪贞。”杨楚生也笑一下说,然后揭开那个小铁锅的盖子,里面的白粥还在沸腾。
“她的手术,可能做好了吧?”桂香嫂也往他的身边坐,就小声说。
“这个孟跃进,他老婆难不成没有打电话告诉他?”杨楚生也说,看了一下手表,赶紧吃饭,今天还要开常委会。
孟跃进当然有接到他老婆的电话啦,听到白雪的消息,先是一乐,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办。白雪和刘雪贞,跟杨楚生的情况,最清楚的就是他。总之他就不敢打电话跟杨楚生说,这事吧,他真的难办,只能任由老天去安排吧。
“也许刘雪贞能见到白雪呢?”桂香嫂还说。
“哈哈,你的想象力挺丰富的,快点进里面吧,雨又要下了。”杨楚生也笑着说,端起小铁锅就往竹寮里走。
雨下得还不小,桂香嫂也是说着玩的了,撑着雨伞,还朝着杨楚生笑一下,往村里就走。
虽然桂香嫂的话,杨楚生是当成笑话,不过却让他的眼睛又往那个方向望。十一年,真要刘雪贞能碰到她,她听了他的情况,又会有什么想法。
不想了,杨楚生放下碗,要出门了,还抬起手,朝着竹架上面,白雪以前留下来的那些东西摸一下,怕发霉呗。
当时他带着白雪往香港跑,是水稻收割过后的季节,现在水田里的水稻,也已经在开花了,也许白雪能在他面前出现的时候,也是水稻收割完了的时候。
杨楚生车子拐到路上了,还在想,不过又笑一下,感觉这种想法,也是一种遐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