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知道许季之往常所展现出来的模样都是假象,若还认为其是一个温和无害,或者对自己存有旧情的人,桃夭没那么愚蠢。她猜想过一个将自己掩藏的那么深的人定然心机颇深,这样的人通常都是冷心冷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故而她一直小心翼翼与其,忍了心性攒足了耐心扮巧卖乖来曲意迎合他的心思,生怕触到他的底线惹怒了他,毕竟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地位,抹杀她都不需要用太多的力气。
而现在果然男人在褪去外面那层可笑虚伪的面具后,浑身毫不掩饰的冷冽杀意或丝毫不逊于地狱魔鬼,桃夭不知为何他会这般,她自问并没有什么地方会触怒这个男人,但眼下到底是保命要紧,顾不得许多。
许季之双眼紧盯着女子的表情,一丝一毫都不得错漏,眼看着她皱了皱眉,又很快舒展,那双魅人的大眼迅速漫上一层水雾,泫然欲泣,墨色琉璃,是他见过最美丽的璀璨光芒。
忍不住眸色渐深,狠狠地抿起嘴唇,用另一只空闲的手遮住她的双眼免得再次乱了心神。就像鬼使神差一般画下那幅无颜的画作,百花盛开中翩翩起舞的女子,偏在自己眼中化作如蛛一般开得张扬的曼珠沙华,风华绝代,惑人心魄!
“昙娘啊昙娘,彼岸河边妖异盛开的血色烈焰,在你那张美丽的皮囊之下掩藏着的又是什么?是一颗贪得无厌的求富之心?还是早已腐臭连野狗都不食的黑色心肠?”
“你......真叫我难懂!”
黑色的,看不见任何东西的视野里,耳边只有男人的一声若有所思的轻叹响起。明明是细如蚊鸣几不可察觉的叹息,却在桃夭的脑海中炸响暴鸣。
“以故作自然之态是想掩饰你内心的肮脏想法?你怎么会变得如此可怕?蛇蝎之毒亦毒不过你一副早已作坏腐臭的黑心毒肺!”
在此时桃夭早已忘了自己的顾忌和处境,脑海里的咄咄逼问甚至使得她连什么是现实都难以辨别。充斥在内心里的只有满腔怒火,烧的她丧失了理智不管不顾。
平日里桃夭素来不喜在脸上着太多颜色,像个调色盘一般太过滑稽,但今日早上她要与许季之弹琴伴舞,所以着实费心思盛装打扮了一番。而此时她饱满的唇形涂着最艳丽的胭脂,红得耀眼,展开一抹嘲讽的弧度。
“呵~!若说披着一层人皮演戏,这世界又有谁不是如此?什么刨开心扉以诚待人都是一些道貌岸然任人发笑的狗屁蠢话!所有的一切,街边叫卖的小货郎,府衙里升堂的七品小官,甚至连那黄龙宝座上的天之骄子亦不过是一出折子戏罢了!尊贵如你,低贱如我,纵使演戏又如何?只要演的好,演的妙,演的能骗过所有人,让所有人都拍手称赞,满堂喝彩,那便是一出最棒的演出!”
白皙修长的五指已经探上遮掩自己双眼的大手,带着失控的力道,印下血色的月牙形状。
许季之松开了手,掌下的那双眼睛依然大而灵动,没有了眼泪的装饰,不再含着勾人的魅色,却灿盛星河,亮如日火,带着燃烧一切的狂傲更加令人心醉。
“......您说是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