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嗤”地一笑:“无价宝易得,你却是难得的,所以你我是不送的。”
紫鸳笑道:“下面一句呢?姑娘怎么不说?”
我知道紫鸳在说“难得有情郎”一句,脸上微微一热,笑道:“你再跟着语燕那小油嘴的学,我可当真把你送走了。”说笑之间,想起冯才人,却不由得轻叹。
“咦?”紫鸳笑道:“姑娘不让我说,自己却在叹些什么?”
我笑了笑,随即正色道:“冯才人的事情,我尚未跟你细说明白,总之,你在她面前,一切都要少说。她的遭际不幸,很容易触动心肠。”
走到小竹林外的此君亭旁边,我驻足停下。
紫鸳奇道:“姑娘不是说桑园在小西湖的东北角上吗?”
见我从衣袖中取出一支短笛,紫鸳恍然,笑道:“啊,怪道姑娘让我来,果然是拿我送人情了。”顿了一顿:“冯才人既然心境不好,定然不能再闻悲音了。”
我点了点头,怔了片刻,却忽然道:“紫鸳,我另有一个想法,你看怎样。”
闻言,紫鸳的脸上略有犹豫:“可是姑娘说冯才人她不是正在病中吗?”
“若非如此,她的病固然还要持续下去,而她以后,更不知怎样在宫中立足了。”
紫鸳的神色虽不明白,却仍点头:“姑娘这样说,那就这般做吧。”
冯才人的气色倒还沉静,只是脸色过于苍白,又坐在云思楼正厅那光线发暗的屋里,越发显得整个人都没有生机。
“昨日得闻冯娘子的雅奏,愧无以报,今日想借娘子的琴一用,演一支曲子,以酬妙音。”我道。
冯才人听到“乐曲”的时候,神色间多少是有些欢喜的,也更让我知道此行带了紫鸳来,没有选错。
宫女将冯才人送到桑树园外面,便止步不前,我这才明白原来这桑树园冯才人平日是不让她的宫女进来的。
冯才人虽看起来无力,却坚持不让我帮忙,仍是自己端了琴出来放好。
看样子昨天冯才人又来收拾了琴,琴弦已经重新接好了。
我看了一眼紫鸳,微微一笑,指尖已经有铮铮的声音流出。
短短一段序曲之后,短笛清朗的声音骤然传出。琴音伴着竹叶的声音,比之琴箫和鸣,别有韵味。
我抬头看了一眼紫鸳,她依依站在一株大桑树下,丁香色的襦衫与浅紫色的碎花裙子,腰间系着一根粉色的“腰上黄”,与窄袖的襦衫一起,将紫鸳纤瘦的身形勾勒地生动灵巧。
我们所奏的旋律很是简单,也并不冗长,反复三遍,便在余音袅袅中结束了。
曲子很简单,但我知道,这其中的意思,在冯才人听来,一定是千斤之重的。
冯才人显然是听懂了曲中的含义,琴声与笛声已经渐渐止歇,最后的音符越转越低,终于不可闻,但冯才人却是望着远处,目光穿过一株株桑树,悠远深长。
我轻笑一声:“冯娘子,婢子今日来,还有些别的事。”
冯娘子蓦地回过神,双目莹然,却仍是勉力微笑:“何事?”
“已经是七月底的天气,竟还能见到桑葚,婢子深觉稀罕。想摘些回去,给她们尝尝鲜。”
冯才人点头道:“这有何难。”说着便要起身。
我忙道:“冯娘子有什么话,让紫鸳去传便是了。”
冯娘子便让紫鸳去找她的宫女。我对紫鸳道:“你带了桑葚便回去吧,我略坐坐就回。”
一时桑园中又恢复了寂静,冯才人幽幽地道:“姑娘很明白我的心境。”
我微微一笑:“正是要请娘子品评。”
“诉衷情……”冯娘子轻轻地道:“单单这个名字,便已经道尽了世间多少情感,有多少人以此抒写悲欢离合。”
我与紫鸳合奏的,正是流行很广的《诉衷情》。文人骚客,多有以此词牌填词的,同一词牌之下,何止有千百首相思离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