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脸上恰如其氛地露出了惊诧的样子,就如同我当初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有过的诧异一样,但另有一层诧异,却是因为我料想不到,廖先生竟会说了出来。
“婢子不知。”
廖先生微微一笑:“谢姑娘就从未想过吗?”
当此情形,我该怎么说?想过,深深地怀疑,并感到惧怕,已经对皇上和廖先生叫我参与其中的目的深感戒备了吗?
我惘然地摇头:“未曾想过。婢子本就说自己才疏学浅,不足以担当大事,但既然老先生说官家有命,不得不遵。至于为何,还请老先生明示。”
廖先生道:“你还记得我开始是如何跟你说的吗?”
我道:“廖先生说,因为官家缺人手的时候遇上了我,”
“谢姑娘就一直没有怀疑过?”廖先生微笑着看了看我,一笑道:“是了,老朽说错了,应该说,谢姑娘从来就没有真正相信过,一直都是将信将疑的。”
将信将疑这个词,用的果真很精确。我当然知道皇上若非那天晚上在竹林外遇见了我,是不会让我参与此事的,但若说只是因为遇见了我,便让我与闻这一庄秘辛,却是绝无是理的。
不等我开口承认或者是否认,廖先生又道:“其实当初官家这样说与老朽知晓的时候,老朽也是将信将疑。官家料事奇准,既然已经预知了日后的事情,又何必……”
我自然知道廖先生不言而言之意,皇上官家早在知道有人到皇后那里密报、知道皇后派人去竹林搜拿私自祭拜之人的时候,已经想到了此后的事情,考虑到那个人迟早会去找冯才人商议。既然这样,又何必让我参与其中、知晓此事呢?要知道这种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可是现下,老朽不得不佩服,官家料事深远,非我所及。”廖先生续道:“谢姑娘你的确,有用武之地。”
“哦?”我讶然。
“几天过去,仍没有人去找冯才人。”廖先生缓缓地道。
我的心中怦地一跳,会不会因为冯才人口中的“潘氏”,便是四年前已经故世的潘贤妃,所以……
“是该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了。”廖先生仰头看着我道。
宽大的圈椅从左右后三面围着廖先生,圈椅的圆润宽大越发将他的身躯衬得瘦削。但就是这样一个瘦削的老先生,双眼的光泽,却是精明锐利,带着洞悉人心的力量。
那晚看到我从竹林出来,皇上一定以为我是在查探冯才人的事情,所以皇上或许会以为,我知道些什么……
但“潘氏”二字,并非我的一句话那么简单,是眼前的宠妃潘婉仪还是故世的先太子之母潘贤妃,还是未知之数。
况且,三郡王派人交代了我,设法保住冯才人。我若说出“潘氏”,冯才人跟着也就保不住了。
我道:“不知婢子可以做什么?”我想,若是廖先生要拐弯抹角地问我那天晚上究竟听到冯才人说了什么,我又只好以谎言搪塞。
“官家想让谢姑娘你,去见一见冯才人。”没有想到廖先生非但没有拐弯抹角,反而说得十分直截了当。只是,这句话,仍让我吃惊不小。
“去见冯才人?”我踌躇道。
说实话,我越来越摸不准,廖先生跟我说的这些话,究竟真的是皇上的意思,还是经过皇上同意了的他的意思。若只是廖先生在皇上面前献计,皇上同意了他的想法,那也就罢了,但若这些真正是皇上的主意,那么皇上其人的心思,实在……让人更加难以捉摸,并且深思之下,只觉得不可小觑。
“谢姑娘还有什么顾虑。”
“婢子不知道自己要以什么理由去。”她是皇上的后妃,我是太后的女官,她已经进宫十余载,我入宫不过半年而已。没有交集更没有交情,我实在没有理由去见冯才人。
而且即便是见到了,冯才人也未必相信我的来意。
除非……
我将那天的事情点破。
果然,我刚想到这里,廖先生也已开口:“说起来,那天冯才人没有被吴圣人派去的侍卫找到,谢姑娘算是于她有恩。”
可如此,不是让我对冯才人,沽恩市惠,恩威并施之下,迫她说出真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