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不明白,夏晴岚会什么要对付我。”我摇了摇头,叹道:“不过现下我心里有了底,就算她有这样的心思,也不会任她对付我了。”
紫鸳却有些释然地微笑:“姑娘能这般想,那是最好不过了。”
我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紫鸳的意思,微笑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如今明白这个道理,所幸还不算晚。就算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吧。”
我想要让普安王知道,我有留在宫中的价值,首先第一步,我必须要靠着自己的能力,安稳地在宫中生活下去。
若我连自保也不能够,又何谈扶住普安王呢。
我忽然想起了爹爹以前教导我的话,宫廷是一个复杂的地方。
以前我总是以为,所谓的复杂,便是指的权利锋芒,阴谋暗影。
所谓簏读兵书尽冥搜,为君掌上施权谋,所谓上好权谋,则臣下百吏诞诈之人乘是而后欺,不过是为君者翻云覆雨等闲间,为臣者或营营役役,或临深履薄。
明面上的,是一道道措辞谨慎的奏章,背后隐着的,是笔墨言语中的机锋。
你来我往,看不见的刀光剑影,一场翻覆成败的斗争,没有硝烟,却依旧能够厮杀到绝地。
我以为的复杂,虽然已经足够复杂到让我难以想象,却也是仅此而已。
我没有想到的是,朝堂之外,君臣之外,权谋之外,还有这样的斗争——
它在后宫上演,有后妃、女官与宫人们参与其中,同样充满着厮杀与血腥。
而这,就是我要生存下去的地方。
只是,我还是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个问题。
对镜卸妆,看着镜中的自己,恍然发现自己的脸颊果然是有些消瘦了。跟着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一个多时辰之前,恩平郡王对我说的话,不到一个月,你瘦了这么多。
心中不由得又有些羞恼,恩平郡王于我可以说是有救命之恩的,也不止是帮了我一次,但不知为何,想到他说话的语气态度,却总是有些难言的恼意。
嗯,恩平郡王的目光向来锐利,他看出我消瘦了。
那么普安郡王呢?
他淡然的目光从我脸上略过,是否也是发现了我不佳的状态,以至于,说出宫中不适合我的话呢?
想通了这一点,我不禁对着镜子轻轻一笑。
换做另外一个人,看见我端午节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瘦了许多,任谁也会觉得我不适合吧。
而事实上,从进宫到现在的我,也当真是不适合宫中的生活。
只是以后,我不会再这般掉以轻心了。
躺在榻上,望着窗外院中朦胧的灯影,渐渐就要入睡。
忽然灯影一黯,隔着我房间的窗纱透过来的微暗的黄光,便消失了。
那灯笼是挂在屋檐之下的,黄昏之后便点在那里,待第二日清晨起来被撤下。想必是灯笼里面的蜡烛恰好燃尽了,所以才没有了光亮。
这本不是一件值得留意的事,我也没有在意。
闭上眼又要睡去的时候,脑中却忽然一个激灵。
我不由得一下子坐了起来。
灯笼……
难道,那天晚上是……
我顿时睡意全无,披衣起身,轻轻推来卧房门,立在房檐之下,望着那盏熄灭的灯笼默然。
身后忽然有轻细的脚步声,继而一个声音轻轻道:“姑娘,我来换灯。”
果然是墨鸰。
虽然在宫中住了这么一段时间,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机警,我这么轻微的动静,她仍然听到了。
我摇头道:“不必了,明天再换就好。”
墨鸰答应了,见我不语,便也陪我静静站着。
我满心都是那一个念头,几乎便要忍不住跟墨鸰说了,可是就在话要出口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墨鸰的身份,硬生生将要说的话忍住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
首当其冲的一个人,就要是墨鸰了吗?
是不是因为我要在这宋宫中立足,我要扶住的人是大宋的郡王,我要探查的是大宋的国事,所以我与墨鸰之间的信任,就要从此被罔视了?
这种信任,是我们在被拦路的黑衣人围困的那天晚上,墨鸰用生命换来的、而我也愿意用生命维护的信任。
想到墨鸰倒下去的那一刻直直看着我的眼神,我对她的顾忌,便无论如何不能坚决。
只是这件事,委实牵涉重大……
心中反复地犹豫不决,便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