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鸳与我对视片刻,似是从我的目光中读懂了什么,终于点了点头。
眼看天色渐渐发昏,紫鸳的神色也变得愈见紧张。
只要她的目光与我相触,我便会对她微微一笑,略点一点头。
忽然墨鸰道:“听!”
凝神听去,隐隐有乐声传来,只是乐声并不高亢,想是大宴尚未开始,乐师们奏些迎宾的乐曲。
今晚慈宁宫大宴,服侍在太后身边的皆是慈宁宫中的那些年长的宫女内侍,就连呈菜斟酒的,也都是各宫中有几年经验的宫女。景芳斋的人手,今晚都是用不上的。
大宴设在慈宁宫正殿外的大花园内,因为大宴上有歌舞,歌舞设在花园另一端的高台之上,看起来极为便利的,故而太后早命内侍们各处传话,各个宫房之中,除了安排好值守上夜的宫人之外,其余宫人皆可以到慈宁宫外的空地上看看热闹。
太后这般恩泽六宫,宫中之人自然人人欢欣鼓舞。大多数宫人们常年便是呆在深宫之中不得出去,宫中的盛宴聚会上,能有机会看一眼热闹,便是头一等欢喜的事情了。
渐渐地可以听到人声越发多了起来,宫女们、内侍们虽然人多,声音却都不敢高了,真正的笑语,是前来赴宴的人们。
传令的内侍尖着嗓子,将到来的贵宾一一报上了名字。
一时间,徐惠妃来了,五郡王郁林郡王赵伯琋来了,四郡王永宁郡王赵伯璟来了,婕妤氏来了,才人氏来了,三郡王普安郡王赵伯琮来了,还有几个品级不高的御侍也都到了,其中自然有新晋的御侍林宝烨和朱解颜。
吴圣人与二郡王恩平郡王赵伯玖一起来了,最后姗姗来迟的,是如意阁的婉仪潘氏。
皇上仍是没有到。
早在我进宫后不久,便听说了进宫当日皇上没有到的缘故,因为圣体违和,一直在调养。
皇上在四月间也到过慈宁宫一次,是与皇后一道来向太后请安。当时适逢我在福慧楼,所以便没有见到皇上,倒是皇后来过几次的,不过太后还是叮嘱皇后,不必来得太勤了,更命皇后交待那些妃嫔,不必到慈宁宫来的,所以期间也只有徐惠妃跟着皇后来过一次,其余的妃嫔,我倒没有在慈宁宫见过。
我早吩咐了景芳斋的几个人换了最不出眼的素淡的宫女衣服,叮嘱语燕,道:“我有些事情,要带着你墨鸰姐姐出去,你先与紫鸳姐姐留在这里,照看好灯烛。”
语燕听我说得郑重,也认真地答应了。
“若是有人找了来,你只说我们出去看热闹了,知道吗?”
语燕又认真地点了点头。
紫鸳忽然拉住了我,低声道:“姑娘,这……你明知是计!”
我看着紫鸳低声道:“是。可是这个计,不仅仅是引我入瓮那么简单。因为黄公公,是拿了一个人的命运在当诱饵。黄公公处心积虑对付蕙儿已久,我若不去,他们也不会因为没有引到我,而放了蕙儿。”
“是啊,不管姑娘去不去,黄公公都是要对蕙儿下手,姑娘又何必白白去落了圈套?”紫鸳急道。
我微笑道:“黄公公再凶再狠,也不敢在宫里公然对我下手吧,你以为这是在进宫的路上,还会遇到拦路行凶的人吗?”
我本是无意说到此处,话音刚落却是不由得一怔。
太湖边上那一夜,遭遇袭击的情形又一次涌上心头。
这些日子以来,我不止一次想到当天的情形,却总是不得明白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而日子隔得久了,当晚的那些刀光剑影,猥亵笑语,都似乎渐渐模糊,而今脑中愈发清晰的,却是墨鸰最后看着我的目光,以及那个最终为我们解围的黑衣人。
我感念墨鸰的舍身相救,却对那黑衣人的身份愈发困惑。
见到紫鸳与语燕都已经变了脸色,我忙笑道:“放心,就算他们动手,黄公公的脓包手下,又有谁更能比墨鸰身手高明的?”
说罢我继而放低了声音,叮嘱紫鸳道:“若有不测,你照我教给你的办法做。”
我带着墨鸰走了出去,又叮嘱语燕,景芳斋的门不必关上,一任自然。临去时回头看着紫鸳,紫鸳果然也在看着我,四目相对,彼此都缓缓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