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日便会去襄阳,一则寻找子墨,二则替岳将军守城,我这一次去,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师父,您要去襄阳?”
林芷岚觉得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都要去北面,还都是一副舍生忘死视死如归的样子。
“躲了这么多年,也尽够了。山雨飘摇,国破家亡,躲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刑荣悲痛地说道。
“师父年事已高,身子又不好,您怎能去那危险之地。”林芷岚劝道。
“已是残破之身,又何足惜哉。”刑荣摇着说,说道:“我此一去,往后便再也帮不到你与子墨了。”
“师父大恩,子墨与奴家定不相忘。”
林芷岚起身,恭敬地行礼。
“起身吧,下面的话,你且听仔细了。你是否听过一个故事,‘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
啥意思?好好说话怎么又开始拽文了!
刑荣见林芷岚无知茫然的样子,只得耐心解释:“这是春秋晋国的故事。晋献公晚年骊姬作乱,也就是晋献公的小老婆,想杀了晋献公原配所生的儿子立自己的儿子为国君,申生与重耳便是原配的儿子,申生选择留在国内,结果被害死了,重耳逃亡国外后,招纳人才,发展势力,后来回国抢回了君位,立盖世之功,为春秋五霸之一。”
在刑荣刻意直白的讲述中,林芷岚终于明白刑荣在说什么。
“如今的王家,与那时的晋国并没有什么不同。这次捐献,王家公中出了一万贯,老太爷贴了两万贯棺材本,为大老爷谋得了扬州河运盐铁转运副使的官位,长房大势已成,如今二老爷,怕是很难再有所作为了。”
“你当知道,像王家那样的家族,出仕做官才是最好的前程,管家赚钱不过是庶务,二老爷最吃亏的并非是二子的身份,而是他没有官身,家主的位子永远轮不到他坐,遗憾的是这么多年来,他就是看不透这一点。而今二房势弱,子墨若是归来,你万万要劝着她莫陷进王家的内斗之中,要像重耳那般,在外头经营自己的产业。”
“若子墨。。。不归,你当早早与王家切断联系,归拢产业,遣散家仆,去外地寻个安生之处好生抚养宝儿,我知你非寻常女子,但如今这世道,并没有女子施展的空间,你今日能成事,除了你的聪明才志,还有你是子墨正妻的身份,若子墨不在,你便什么都不是了。”
刑荣没有刻意去修饰自己的语言,因为他此去便再也不会回来,有些嘱咐,还是说透的好,他不想给林芷岚错误的信息,致使她做出一些自己都不知后果的事,从而累己累宝儿。
若是换了别的时候,要强的林芷岚决不能接受刑荣的说辞,这些明显带有性别歧视的观点,如何让接受过后世平等思想教育的林芷岚信服,特别她又是那么骄傲的人。
但林芷岚此时并没有反驳,而是认真聆听,因为她知道刑荣的话很真诚,时代变了,世道变了,人心变了,观念变了,就凭这两日家中下人的人心浮动,林芷岚也知道刑荣的话不无道理。
失去依附的女子,想要在这里干出一番事业,成功率堪比后世的彩票中头奖。
“奴家多谢师父指点,定铭记于心,不敢相忘。”林芷岚再次行礼,向这个令人尊敬的人表示自己的感谢。
因着陈旺树也要去北边,正好与刑荣结伴而行,另有王启年拨给的两名护卫,一行四人在第二日清晨之际,坐船向襄阳驶去。
林芷岚在码头上望着那艘装满货物的漕运船,眼中有着淡淡的哀伤,如今除了货船,几乎寻不到向北去的客船了,他们此行,前途未卜。
胭儿没有到码头相送,但陈旺树的包袱是她亲手准备的,除了衣物吃用,另包了十贯私房钱,这是她攒下的体己银子。
陈旺树走后,胭儿一直闷闷不乐,就是憨态可爱的宝儿都无法让她展颜,林芷岚对此很伤神,身边咋就没一个省心的呢。
这日,忙过了家事,林芷岚特意唤了胭儿到正房,打算让胭儿手把手教自己,她想为王子墨做身夏衣,林芷岚想着若是王子墨能回家,按着行程到家时正好能穿上这衣服。
不过有些事,天赋很重要,林芷岚一下午也不知戳破了自己多少手指头,衣服还是做得不成样子。
“胭儿,嫂子没用,这些小事都做不好。”
林芷岚有些惭愧,家里从胭儿到小丫头,人人都有一手好女红,原想着学学,才发现看似简单的事并不简单。
“嫂子是做大事的人,这些事不值当嫂子费心,若嫂子不嫌弃,胭儿替哥哥做吧。”
林芷岚看看自己伤痕累累的手指,只得点头答应。
“胭儿如此好的手艺,可有为树哥做过衣服鞋袜?”林芷岚好奇地问道。
“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