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他与陆蔓结婚,婚礼那天秦家以新郎身体不适无法出席婚礼为由,婚礼只有陆蔓一人走完了红毯,而那时候的秦崇聿在茶河大桥上喝得酩酊大醉,从白天睡到了深夜,那天大雨从凌晨一直下到了次日凌晨。
李峰从来不相信爱情,在他眼中爱情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玩,也从来都不屑一顾,但他知道,秦崇聿爱郁盛,那是爱情,也超越了爱情。
他曾问过秦崇聿:“秦先生,你跟郁盛小姐之间到底是爱情还是亲情?”
秦崇聿当时想了一下,那时候郁盛已经离开两年,他说:“李峰你不会明白从第一眼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开始,那份持续了二十年的怦然心动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爱情到最后不都会转化为亲情吗?李峰当时是这样问的。
秦崇聿说:“并不是所有。”
此时还有近一个小时的车程才能到达医院,李峰双手合十,在做一件他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祈祷。
曾经母亲重病住院,他都不曾祈祷到过老天爷,可现在为了一个可以说与他毫不相干的女人,他在祈祷。
他希望郁盛能活下来,哪怕是只有一口气,只要是活着的,这都足以支撑秦崇聿活下去。
记不起来这是第几次进出医院了,如果可以,秦崇聿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踏入这个地方,他厌倦了这个地方,深深地厌恶。
重度监护室外,有秦成,有唐乙宁,有端木离,有余存和余康康,有司灏宇,还有秦立和左阳,秦崇聿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声音平淡无波,“你们都回去吧。”
这里面躺着的人是他的妻子,该留下来照顾的人是他,跟其他人无关。
他太过于平静的反应令在场所有的人都感觉周身寒冷,四月的天,放佛倒春寒。
最后,这些人都走了,走廊里一下子空荡荡的。
秦崇聿洗了个澡,刮去新生的胡茬,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套上无菌服,走进监护室。
余生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若不是心电波的跳动昭示着她还有心跳,她看起来跟死去别无两样。
“老婆,我回来了。”秦崇聿坐在*边,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四月的天,她的手比腊月寒冬还要凉。
“老婆的手好凉,老公给你暖暖,一会儿就不凉了。”他握着她的手伸进自己的衣服里,贴着心脏的位置,他知道她一定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她一定知道他在等她,等她醒来。
余生从昏迷中醒来,是在秦崇聿将她的手放在他的心口处之后的几分钟后,她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好似失去了三魂六魄。
秦崇聿却笑了,紧紧地抱着她的手,激动地亲吻着,他就知道,她能听到他心底的呼喊声。
“老婆……”
余生盯着天花板发呆,良久才转动了一下眼珠,侧目看他,放佛看着一个陌生人,她的嘴唇动着,却许久都没有发出声音,似乎眼前这个陌生却又熟悉的男人跟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是谁?
“傻丫头,不会是睡了一觉连老公都不认识了吧?”秦崇聿笑着,伸手抚摸着她毫无血色的脸,也真难为他了,明明这时候想哭,却故意冷幽默,可这一点都不好笑,因为笑着他的泪却流了出来,“知不知道,你都吓死我了。”
“聿……”有细小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确定,又有些小心翼翼。
秦崇聿使劲点头,“我在,我在。”
余生看着他,确切说是审视,打量。
怎么不像呢?他怎么这么老了呢?刚才她看到他的时候他才那么高,站在玫瑰花海中才露出一颗脑袋,怎么就一会儿他都长这么高了?而且眼角都有皱纹了。
不是,他不是聿。
闭上眼,她要去找她的聿了,他肯定还在玫瑰花海里躲着跟她捉迷藏呢,她要找到他,要他带她去吃泡芙,她好久都没吃泡芙了。
“阿盛?”秦崇聿唤了一声,发现她已经睡着了,轻声叹息,他俯身在她的眉心亲了亲,“睡吧,我去给你做饭。”
“爸爸。”余平安站在监护室的门外,赤着脚,头上还缠着纱布。
秦崇聿微微一笑,弯腰将他抱起来,“怎么下*了?你现在还不能下地乱跑,要乖乖听话。”
余平安看着他,这样的爸爸让他担心,他懂事的安慰,“爸爸,妈妈会没事的。”
“爸爸知道,妈妈只是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嗯。”余平安点头,想了想又问:“爸爸,妈妈什么时候能睡醒?”
“应该要一会儿吧,刚睡着。”
“嗯。”
“爸爸送你回房间,你乖乖听话,爸爸去做饭,不然等妈妈一会儿睡醒了饿了又要嚷嚷了。”
“嗯。”
秦崇聿将余平安放在*上,此时秦念正在沙发上“呜呜”地哭着,唐乙宁在旁边劝他,秦成在窗户边站着,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着的烟。
秦崇聿看了眼哭泣的儿子,说:“念念不哭了,妈妈没事。”
“爸爸!”秦念上前抱住了他,“爸爸,我要妈妈,我不要妈妈有事……”
“妈妈没事,妈妈只是睡着了,你跟哥哥去玩,爸爸去做饭。”秦崇聿又将秦念抱起放在*上,将平板电脑放在两人跟前的移动桌子上,“里面有个游戏叫走迷宫,你跟哥哥看谁先从迷宫里走出来。”
余平安打开自己跟前的平板电脑,笃定,“肯定是我!”
秦念还在抽泣,却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爸爸,胡乱抹去眼泪,“肯定是我!”
看着两个儿子,秦崇聿勾起唇角,然后看向秦成,“我去做饭,叔叔要不要给我帮忙?”
唐乙宁看向他,神情复杂,但没说什么。
秦成好一阵子才转过身,将手中的烟丢进垃圾桶,“当然!”
叔侄二人一前一后走出病房。
“病房里还有菜吗?”问出这话的时候,秦崇聿人已到了临时厨房门口,走进去打开冰箱看了看,“需要买点芹菜,香菇,瘦肉,再来条鱼怎么样?”
秦成点头,“好,我去买。”
“一起。”
秦成看他的眼神有些复杂,但没说什么,点了下头。
离开医院的时候秦崇聿开车,秦成坐在副驾驶座上。
秦成说:“崇聿,阿盛她……一定会醒来的。”
秦崇聿说:“叔叔,阿盛已经醒来了,不过刚才又睡了。”
秦成一愣,浑身如过电一样,血液倒流,良久,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秦崇聿,“你说什么?”
秦崇聿平静地看他一眼,声音云淡风轻,“我进去后阿盛就醒来了,然后又睡了。”
“真的?”
“不然你以为是我的幻觉吗?”
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瞬间将秦成包围,他感觉自己几乎要死去的心瞬间就复活了,这种地狱天堂的瞬间转换让他一时间难以适应,但他还是笑了,虽然有泪流下,但却是欣喜激动的,“她没事了,对吗?”
是啊,她没事了,秦崇聿的眉眼之间流露出淡淡的笑,他点头,“是,她没事了。”
但也只是转瞬,他周身寒意,冷漠覆盖了上一秒的微笑,“叔叔觉得这件事是意外还是蓄谋?”
秦成凝视着他,其实他更想说这是意外,若是意外以后便可以避免,可以不让意外发生,但他知道,这是蓄谋。
那么的明显,那辆车分明就是冲着她而来。
在监护室外的近二十四个小时里,他除了在一遍遍的祈祷老天爷让她活着外只思考了一件事,那就是,是谁要对她如此的残忍?
他无法想象,若不是司灏宇或者左君迟的出现,那辆车没有任何阻挡地撞向Mica的车子,会是怎样的一个后果,他不敢想。
在监护室外他发过誓,不管那个人是谁,他都一定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