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子飞速而来的时候,余生闭了下眼睛,其实她是想看看到底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可这一闭上,她想睁开却怎么也睁不开。
巨大的撞击声几乎将她的耳膜震碎,她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她什么都看不到,眼前一片漆黑。
有风划过她的脸,割得她生疼,明明是春风,怎么跟剪刀似的?哦,她记起来了,她的脸受伤了,是她自己亲手划上的,她说,她不再是余生,冠以父姓令她充满了罪恶,所以她叫郁盛,她爱的男人给她的名字,她喜欢这个名字。
阿盛,阿盛……
她放佛听到了他在叫她,大片的玫瑰花园里,玫瑰绽放,一片花海,她站立其中,放眼望去,不见他的样子。
崇聿,崇聿……
她唤他,一声声,玫瑰都听到了,羞得红了脸,垂了头。
一阵风吹过,她分明看到一片片玫瑰花瓣凋落,分明看到一朵朵原本绽放的玫瑰花枯萎,分明看到了一片花海变成了一片血海,而她,杵立在血海之中,慢慢地海水将她淹没,她挣扎着想要离开,可双脚却被死死地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渐渐地,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她无法呼吸了,眼前是血红色还是黑色她分不出来了,只知道唇齿之间溢满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然后她想叫崇聿,却再也叫不出来。
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地呼唤,崇聿,崇聿……
一切都太突然了,可一切却又似蓄谋已久。
四辆车相撞,确切说是三辆相撞,一辆只是停在那里被撞。
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余生跟Mica站在Mica的车子(A车)左侧,一辆从右侧飞速而来的车子(B车)想要撞向A车,就快要撞上的时候从前后两个方向同时高速驶来一辆车(C车和D车),撞向了B车,左右巨大的撞击使得B车瞬间扭曲变形,然后B、C、D三辆车同时撞击了A车。
虽然三辆车撞击A车,但速度却远远低于了B车高速飞来的撞击力,可即便是这样,A车还是飞了起来。
Mica叫余生的时候她看到了对面飞来的B车,但她只是叫出余生的名字,撞击就已经来临了,她跟余生被A车撞了出去,她在飞出去的时候落在了医院大门的门内,余生却被大门外的栅栏阻挡。
可栅栏阻挡的不仅仅只有余生,还有那辆飞起的A车。
待一切静止的时候,余生在A车下躺着,车子底朝天,除了头,她的整个身子都在车子底下压着,她一动也不动,鲜血染红了她的整张脸。
“小生!”
“小乖!”
C、D两辆车的车门几乎同时打开,下来了两个狼狈不堪的男人,他们同时叫出了一个名字,跌跌撞撞的一个跑向了A车,一个跑向了医院的大门口。
而此时B车里开车的那个人已经在巨大的冲撞下,被玻璃从脖颈上生生割断,尸首分离,脑袋从破碎的车门里滚落在地上,双眼瞪着惊悚骇人!
“小生!小生!”触目是一片血海,让司灏宇这个平日里冷静沉着的男人双眸里布满了惊恐与失措,他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双手却碰也不敢碰一下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一切都太突然了,突然到如此的惨烈令所有的人许久都没有回过神。
世界安静了,在血腥中,静得令人窒息!
那天的车祸现场,看到的人无法回忆,不敢回忆,因为太过于惨烈,一想起就让人浑身颤抖,手脚冰凉。
那天,余生在手术室里呆了七个小时,然后被推进重度监护室。
凌晨三点,秦崇聿走下飞机,手机还没来得及开机,他问李峰,“是不是地震了?”
李峰一脸茫然,“地震?秦先生,没有啊。”
“那我为何眩晕……”秦崇聿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已经朝前栽去。
“秦先生!”李峰急忙拉住他,迟疑了一下问:“你是不是生病了?”
“不是……我坐一会儿。”李峰扶着秦崇聿找了个地方歇息,坐下后秦崇聿给余生打电话,手机无法接通。
怎么无法接通?他给秦成打去电话,许久那端才接起,“崇聿。”声音听起来暗哑无力。
“阿盛呢?”秦崇聿问这话的时候,他不知道,此时他的脸毫无血色的白!
李峰站在一旁吓坏了,“秦先生,我们去医院。”
秦崇聿微摇了下头,又问了秦成,“阿盛是不是还在睡着?”而后他看了眼时间,国内还是凌晨,她肯定还在睡觉,难怪手机无法接通,估计是关机了。
“崇聿……”秦成的声音却不是睡意朦胧,更多的是欲言又止,隐忍与压抑。
秦崇聿眉头微皱,“怎么了?听你的声音怪怪的。”
“没事,家里都挺好,等天亮阿盛醒了我跟她说你来过电话,这会儿还早,我再睡一会儿。”秦成站在重度监护室的门外,透过玻璃看着里面的人,极力的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秦氏欧洲区域出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暴露了整个集团的问题,这时候必须去把这个漏洞给补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秦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告诉秦崇聿余生出事这件事,而且即便是他现在回来也无济于事,事情也已经发生了,余生在重度监护室,性命堪忧。
秦崇聿没多想挂了电话,刚才电话里他听到唐乙宁在叫“阿成”,兴许他们这会儿正在忙,想到这里秦崇聿的嘴角勾起,将手机放进口袋,扭头看李峰,发现他正盯着他,“怎么了?”
“秦先生,你是不是不舒服?我们去医院吧。”
秦崇聿面色森冷,“你诅咒我?”
李峰连连摇头,指了指身后的镜子,秦崇聿抬头,这才看到自己那张白的吓人的脸,“怎么了?”他喃喃自语,显然他也被自己这个样子给吓坏了。
“秦先生,我们去医院--”
“李峰你让我静一下。”李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崇聿清冷的声音打断,他靠在椅子上闭上眼。
这时候李峰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掏出来看了看,是李杰,他的同胞兄弟,秦崇聿的保镖,在J州专门负责余生的安全。
看着闪动的屏幕,李峰没有立马接通电话,李杰跟他虽是同胞兄弟,但分工不同,李杰负责余生的安全问题,有事一般是第一时间直接汇报给秦崇聿,这个时候,国内是凌晨,他的胞弟不会是想他了给他打电话。
一定是有事发生了,李峰看了眼秦崇聿,拿着手机匆匆走到远处。
几分钟后他走回来,虽然已经刻意的掩饰,却依然让秦崇聿察觉了他难看的脸色。
“是不是J州出什么事了?”秦崇聿不动声色,可周身寒彻,脊背冷汗直流,经历了那么多事,他已经没有勇气去把事情朝糟糕的方向想,甚至此时他还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阿盛不会有事的,她正在睡觉。
“秦先生……”李峰的声音颤抖不已。
秦崇聿呼吸一窒,放在口袋里的手攥成了拳头,他很害怕,害怕李峰提起她。
“秦先生,嫂子她……”李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再平缓再平缓,可却怎么也控制不住的颤抖,眼泪突然流了出来,“出事了……”
“轰--”
秦崇聿如遭雷击,脸色越发的苍白,他怔怔地坐在那里,脑海里血红色铺天盖地而来,他无法呼吸,就连周围的空气里都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道。
他的浑身开始颤抖,像一台失去了控制的机器,高速的旋转着,然后--
“嗵--”
他生生地一头栽在了地上,知觉瞬间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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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州的上空又飘起了雨,视线触及的是满目的青灰色,烟雨朦胧。
秦崇聿是在下午四点的时候达到的J州,他离开的时候是二十四小时前,如今回来,隔了二十四小时,可一切似乎都发生了变化,周遭都笼罩在无尽的寒意之中。
黑色的商务车飞速地从机场开往市中心的秦氏医院,一路上,沉默无言。
李峰坐在副驾驶座上,用余光看了看车后座的男人,一颗心紧紧地悬着。
那年郁盛车祸离开,是李峰第一次见秦崇聿流泪,那时候他才知道,没有人不会流泪。
对秦崇聿来说,眼泪是奢侈品,若不是肝肠寸断之痛又怎会哭?那天他站在郁盛出事的地方,如同丢了魂魄,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眼泪一颗接一颗的滚落。
之后数日,秦崇聿每日都会来到茶河大桥上郁盛出事的地方,从日出坐到日暮,不跟任何人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无论晴天雨天。
再后来,有一天他突然去了墓地,但只是远远地望着,并未上前,这一站就是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