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稍稍停了一会,沈玉珠便同侍书说:“我要去看看阿娘,拿件披风过来便成。”于是,带着几个丫鬟出了院子。
小径旁的花树绿草都覆盖着薄薄的学层,下人正埋头清理着,沈玉珠一行人走过去,就会给她行礼然后靠在一旁,等她们走过了,才会抬起头继续扫雪。
沈府不薄待下人,便是冬天,也有足够保暖的衣物给他们穿着。且因为冷,该做的事一点也不比以往少,吃的也多,厨房的管事也不会克扣食物。若是有管事胆敢随便克扣下人的东西,就有上面的管事管着。
前面青石路上走来一个人影,近了之后沈玉珠才发现是谁。而紫嫣也在她后面提醒道:“楼娘子身边伺候的丫鬟。”这样一说,她也就更知道是谁了。
这丫鬟也真是……让人不知道怎么说她。
大冷天的,就这样走过来,之前还下着雪呢,就这么穿着比秋日稍厚衣裳,还能看出她纤细的身段,头上的发饰也多,颜色也鲜亮,若不是这雪景,还以为她身在春季呢。只是她步履匆匆的,倒像是后面有人追她似的。
就在她们与那个丫鬟越来越近,只隔五步距离时,那稍稍低着头的丫鬟霎时抬起头来,发现她们就在前面,接着,脸色一白,嘴唇颤了颤,然后咽了一口津液,站定了才稳着呼吸朝她行礼,问安。
“奴双柔,见过大娘子。”
沈玉珠看她一副紧张不安的表情,心里微晒,怎么如今,连沈云楼身边的丫鬟都这么怕自己了,莫非自己真是恶主,见着了就要腿软了?
她微微眯眼,盯着她然后轻轻额首:“嗯。”
双柔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碰上这位与自家主人不和的沈府之一的嫡主子。
她吓得背后冷汗都出来了,又因为接二连三的做了亏心事,没有遇着这位主还好,遇上了就忍不住心跳加速,紧张不安了。且她也不是天生的坏胚子,做这些腌臜事也没有得心应手,不过是因为妄想着日后的荣华富贵才这么冒险做下谋害主母的事情,现在碰见了女君所出的女郎,自然唇色微微发白,眼神飘忽不定了。
因楼娘子给她的药,药份稀少,也不强劲,只能一日放一日。若是一次便要了女君的性命,岂不是要沈府大乱了?双柔也不是个蠢的,这些计较她还是明白的。
连接三四日,已经初见成效了,她已打听过了,近侍她不敢找,只能找平日离得远的,却又能知道消息的丫鬟。据说,女君自下药的那几日起,身子就已经不大爽利了。她不大放心,以为是假的,也就借着楼娘子探望女君的名义,送东西过去过,虽没有正面见着人,但隔得一个外室,她还是透过屏风的缝隙瞧见了的。
在那里待不过片刻,到了女君用食的时候,就听见女君说不愿意吃了,无论如何叫人撤下去,双柔心中欢喜,总认为只要女君也爱着不爱那了以后,说不得病情就会越发严重,从而让她荣华富贵的美梦更加清晰香甜。
而现在显然是她运气不够好,叫她遇上这难得一遇的嫡主子,若不是她赶紧低下头,死死盯着地上,咬着唇叫自己不要紧张好受点,下一刻怕是要哆嗦了。
做了亏心事,自然于心不安。
沈玉珠见面前这个冬日也爱俏的丫鬟见着她,就如同耗子见着猫了一样,之前眼神飘忽不敢看自己,现在又乖觉的低着头,难得不同她计较,也就随意问了一句:“冬日不在阿楼身边侍候着,怎地随意乱跑?”
也就随意一问,不过顺口而已,偏这丫鬟好像惧她惧的不行一样,也不知到底是怕自己,还是因为衣裳穿的少,冷的,居然轻轻抖了几下。
“奴,奴……奴丢了一个随身物事,过,过来寻寻。”双柔结结巴巴道,又咳了几声,这下倒真是因为冷的。
沈玉珠见她这幅模样,又不安的揉搓着手指,也就不再为难她,睨了她一眼淡淡道:“行了,寻你的去吧。”
双柔真的要被吓死了,现在一听这话,就跟得了天大的荣幸似的,连连点头,感激道:“是是是,谢大娘子,奴先走了。”
看着她离开,紫嫣瞪大眼睛疑惑道:“怎地这般胆子小啊?”
侍书推一推她,示意她走:“你理她作甚呢,咱们走了。”
此事,沈玉珠也没有都想,纯当她路过此处,一行人继续往前。
等到了她阿娘的院子后,沈玉珠没看见鞠容的身影,她阿娘就躺在榻上,有柔软暖和的被褥盖着,正昏昏欲睡着。看着面上颇为红润,眉目也舒展着,没有哪里不好,不过有下人过来轻声告诉她,钟氏不肯用午食。
这叫沈玉珠听了眉头便皱了起来,怎会这样,即便是表面上看着气色很好,可内里若不经常用食,用五谷之道蕴养身体,日后哪里还有精气神气呢。
“为何这几日了,也不见传消息过来?”
丫鬟神情一瑟,讷讷道:“女君不让奴告知郎君,大娘子您们。只是到今日,鞠容姑姑去请了医官,便叫奴传消息过去。”
沈玉珠也知晓一个小丫鬟是没什么胆量的,也就不去计较她的过失,只是眉眼中透着凉薄:“若有下次,尔等也就不必在此侍候了。”她语气平淡,话语也叫人心惊,这话显然也是说给室内所在的丫鬟听的,但凡在的都知道大娘子这是发火了,这警示也叫她们不敢懈怠,只有铭记在心的好。
于是,未免打扰到女君,只能齐齐点头,神情谨慎,不敢不听从。若是女君出了事,那也少不得她们受罚,不若听了大娘子的话,一有不妥便告知大娘子或者郎君、大郎的好,还能免去祸事。
沈玉珠在训完丫鬟后,坐在她阿娘睡的床榻边上,然后侧身看着她阿娘,转头又对人小声吩咐道:“叫厨房温碗红枣鸡汤,雪花粥和桃酥包过来。等女君醒了,在呈上来。”
她摸一摸被褥,确认不会冷了,便端详着钟氏的面容,这样看久了,总觉的她阿娘这面色红润有些太过了。
且在被褥里躺久了,她阿娘的额上还微微出了些汗,沈玉珠赶紧拿帕子给她擦拭,不敢给她扇风,就怕一冷一热叫她难受然后着凉了。不过她伸手探进被褥里面,着实温暖,却也不是火一般烧人,怎地阿娘却似乎不太舒适啊?
“鞠容姑姑呢,请的医官呢,怎还未见着人?”沈玉珠走出去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