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说什么?没睡醒?”童言捏着手中赤红色的婚礼请帖,声音沉冷地问。
宁妩此刻已经套好连衣裙了,正在对着镜子挨条试披肩,闻言也只是轻轻哼了声,不置可否,“我清醒得很,在正确的年龄做该做的事。如今困扰我的家庭问题已经解决,我事业又开始渐渐起步,这时候考虑结婚有什么不好?我还想要个孩子呢,一双最好。”
她的眼神清润又含着迷离,说话的时候,透过镜子看了他一眼。
童言感觉她那一眼漫不经心到有些冷漠了。
尤其是在他们刚刚整夜缠绵之后,她翻脸无情就说出跟别人结婚这种话,如果不是了解这女人什么德性,童言一定会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又或者蓄意吓唬他——可他太了解她了,她现在说这种话,十有八-九就是认真的。
她是真的在考虑收心过日子了。
童言后知后觉倒抽一口凉气。
心火加妒火,瞬间将他引以为傲的冷静理智烧成了灰烬。他将那张请帖重重丢进垃圾桶,讥诮地抬了抬唇角:“你要结婚还跟我一起鬼混,姓周的头上可真够绿的,他要是知道昨晚我们都干了些什么,不知道还敢不敢娶你。”
“你威胁我?”宁妩侧过身,背抵着穿衣镜,笑起来,“童言,你不能一辈子都这么幼稚,我知道你有点手段,但在我这里不够看。”
她垂下眼睑,拨弄了一下昨天刚做好的水晶指甲,眼皮也没抬一下地慢吞吞说,“我比你更清楚婚姻是怎么回事,也更知道怎么维护,我现在还跟你鬼混,不是因为对我的未婚夫没有感情,更不是因为对你余情未了,我只是心有不甘而已。”
“就这样白白嫁给周锦炎,替这样个浪荡半身的人渣生儿育女,我不是不肯认命,只是有点心有不甘。”她顿了一下,笑盈盈抬起头来,那一眼对于童言的冲击力极大,“可是现在我甘心了,我跟他都不干不净,谁也不比谁纯洁,他半生留恋花丛,心中觉得愧对我,婚后自然会补偿,而我婚前还跟别的男人鬼混,心中也对他有着歉意,婚后我也会迁就他——这样的婚姻可以长久的。”
童言迫不及待地逼问,“你爱他?你爱那个姓周的?”
宁妩抵着镜子的后背突然变得好凉,习惯使然,她有些害怕童言认真严肃的时候,譬如此刻。
“总、总之是有感情的。”她别了别眼睛,避开了他咄咄逼人的眼神。
“什么感情?男女之情?恩惠之情?”
“你不明白的!”他这样审讯般的问话,宁妩有点生气了,语气略显激动,“我跟你说什么你都不会明白的!比起花心,比起烂性,我更讨厌不透明的东西,在我眼里,你就是不透明的!童言,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不透明的。”
她手指着他,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童言震惊于她的反应,竟然首次在她面前哑口无言。
宁妩把他的沉默当成是心虚,继续咄咄逼人,“我们分开吧,以后都别再联系了,这房子是你的我不会要,下周我就搬出去。”
她说完转身就走,被童言从身后一把拽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一刀两断的意思,你听不懂中文?”宁妩冷睨着他,半步不让。
她很少这样对他的。
她从来没有过这样对他的。
童言心里闷得慌,眼眶都是红的,不想看她冷漠的眼睛。
他这时候想起她远在澳洲的弟弟了——当初她是怎么狠心地甩开弟弟的,她如今就打算故技重施,怎么甩掉他。
什么多年感情,什么甜蜜情话,什么灵肉契合……她翻脸就不认人的。
想到此,童言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低沉到恐怖,他拽着她的手一点点拧紧,仿佛就要这样狠狠将她的手腕拧断,宁妩疼得发颤,却硬气地一声没吭,也至始至终没有避开他受伤又震怒的眼神,她甚至还挑衅地轻声问他,“很疼啊?是心疼还是脑袋疼?一开始是这样的,仿佛天塌下来般不可忍受,等你遇到第二个让你这么疼的人之后,你就会感谢我现在的干净利落了。”
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跟这个女人一样可恶的人,他一辈子都不会再遇到第二个了。
童言咬紧牙,一点点缓缓松开了她的手。
宁妩瞥了眼自己淤青的手腕,忍着疼活动了一下。
“我现在相信你弟弟说过的话了。”童言冷冷地看着她,“你这个女人没有心的,不,你连人性都没有——你自私到可怕,嫁给谁都不会有安稳日子。”
他这样的话近乎诅咒,宁妩冲动地想给他一巴掌,却被理智压制住了,最红眼憋得通红,缓了口气说,“现在说这些没意思,再见。”
她抬步就走。
“你不用离开。”童言在她身后说,“你不用离开,这里的房子是属于你的,我会走。”
然后他就真的走了。
这次他什么东西都没带,出了别墅门口,宁妩就对童言一无所知,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知道他要往哪里去,更不知道他在国内有什么朋友同事……童言的存在实在突兀,好像除了她自己,除了他不怎么搭理的双胞胎哥哥,除了管家伯伯和那一大群面无表情身手不凡的保镖,他身边半个亲人朋友都没有。
又或许他是有的,有他自己的世界。
只是她从来都没有涉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