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长丰本以为太皇太后突然过世自己后路又没完全找好,心想此次天子必定要收拾他和窦家,虽然太皇太后曾让天子发誓善待窦氏可他还是不放心,没想到这一次天子竟然说还要重用他,这不禁让窦长丰一阵窃喜。
“你去吧,朕就不留你了。”刘彻说完转过身摆摆手,不想再看窦长丰了。
“喏,下臣告退。”窦长丰面带喜色的行礼过后,便在宦官的指引下退了出去。
刘彻看着他的背影抬起头轻轻的笑一声,转眼看着灵前白烛跳动的火光眯起了细长的眼睛。
刘彻站在太皇太后巨大的棺椁灵位前良久,薄唇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祖母太皇太后您生前曾无数次提醒朕,让朕牢记朕是大汉天子高祖子孙。呵,您既然知道朕是高祖子孙,那么您也应当知道高祖是什么样的人。”
盛夏的深夜,虫鸣声声,刘彻静静立在殿中,看着太皇太后庞大的棺椁,心中的感情有些复杂。
“陛下,淮南翁主刘陵前来为太皇太后上香凭吊。”苏一进来禀报。
“刘陵?”刘彻微微侧身,火光映着他雕刻般棱角分明的侧脸,忽明忽暗,英俊冷然之外又增添了一份神秘的威严,“让她进来。”
片刻后缟素暗纹曲裾长衣的黑发美人在侍女的相伴下走近殿中,奕奕然莲步轻移来自刘彻面前蹲身行礼:“淮南刘陵拜见陛下,陛下长乐未央。”
刘彻低头看着黑发润泽俯身行礼的刘陵轻声开口道:“淮南翁主请起。”
淮南翁主……
刘陵低着头,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漾起苦涩的笑容。
多年前她离开长安的时候,他不是这样唤她的。
那时他的皇后羞辱她让她在长安贵妇面前丢了脸面,生了病,躺在他曾经住过的云阳殿里一个人默默的流眼泪。那个下午他去看她,他喂她吃药,温声软语的告诉她不要哭。
那时的他多么温暖,多么柔和,一双深黑的瞳仁满是少年的柔情,仿佛仲春的柳絮,绵软,轻盈,梦幻,恍如一个留在她心底最深最动人的梦,让她就那样在不知不觉中忘记了父王和兄长的江山大计,沉沦在他的一个眼神中不能自拔。
五年过去了啊,再热情明亮的少年再多情温柔的公子也会在残酷激烈的朝斗中慢慢变成冷漠庄严君临天下的帝王——虽然现在的他还欠点火红。
“陛下。”刘陵抬起头,一双美目流转,其间若隐若现的期待好像在等待那双瑞凤眸中一个经年过后的念念不忘。
然而她失望了。
刘彻自然的转过头道:“先为太皇太后上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