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女人心,海底针。赵夫人想,这老爷们的心,比女人还要多变。
其实赵运舟的心一点都不难猜,孟言茉在那次听到孟言晴的话,让京里的王三打探来的只言片语就猜出了前因后果。
赵运舟其实就是拿孟家做筏子,跟齐王谈判,拿捏了姿态,抬高了站队的身价,为以后奖赏多分功劳,而这么一番作态呗。
可笑的是,孟言晴把这一切都算在了孟言茉身上。
女子的名声说重,那是比命还重,说不重,就像她的姨母当年,被皇后抹杀后,现在甚至像不曾来到这个世间一样。
君王薄幸。孟言茉偶尔想起她那位王嬷嬷口中风华绝代未曾谋面的姨母时,总会忍不住嗟叹。
或许,这是她心底潜意识的联系到了某人的原因。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把深夜回想起在咫尺相近,呼吸相闻时的绮思给赶出心底。
一炷香时间到,赵问兰放下笔,眼神明亮的看向孟言雪。
孟言雪眼底闪过不甚满意,还是把笔放下了。
夫人们组成了评委席,品鉴一番,其中也有孟家闺学里的女先生。
“孟小姐的兰花虽强调真实颜色,却匠气太浓,少了兰花的飘逸。”
“赵小姐的兰花,叶多而不乱,仰俯自如,姿态端秀,别具神韵,这一比试,自然是赵——”
“等一下”。孟言雅走上前,提笔在孟言雪的画作上,顺着兰花的枝叶,寥寥两笔,写下一个古体“兰”字。
字在香灰落下的那一刻完成。
这个“兰”字,说是字,胜似画,原来的兰花兰叶的画作,与这字体融为一体,字中有花,花中有字。
众人看去,只觉得从那一笔一划中似乎看到了兰花的素而不艳,亭亭玉立。
威远候世子黄铭钦受孟老太太的邀请,也来到了观看席中,正好看到孟言雅从人群中走出,衣袖飘洒,长发垂落案策,他的心隐隐的鼓动了一下。
孟言珊虽只对棋有兴趣,可因为父亲的原因,鉴赏的功力也是有的,她知道这位十一庶妹擅长字,却不知道竟然写的这么好。
人们常说书画不分家,可是真正能把字写的如画作一样灵动的却少之又少。
孟言晴也是擅书的,不过她一向对于女子书写的那些簪花类的小体字嗤之以鼻,她向往的是那种如行书,草书般飘逸洒脱自如的字体。
如今看到孟言雅竟然能把这类簪花字体写的如画般轻曳飘姿,心里在惊叹的时候,也有不服气。
她只不过没有去练这些簪花字,不然今天也轮不到这个庶女来出风头。
就是教孟言晴和孟言雅的女先生,也是很惊讶孟言雅今日的表现,惊讶后,是为她师的骄傲。
她走上前来道:“这副兰字画,以独特的技艺表现出了兰花的气,色,神,韵的清香,兰花高洁,清雅的姿态跃然纸上,孰高孰低,立见分晓。”
赵问兰沉浸于兰花图中十年,自然能品评出这副兰字画的好,最重要的是,这是副名副其实的“字画”。
她冷笑道:“姐妹两人共同和我一人比试,以多胜少还不算,现在连女先生都出面说话,这是孟家在自家府上的待客之道吗?”
她虽然不服,但是她的花明显不如那孟家姐妹的,只好在言语上挤兑。
事先并没有说明,而且孟言雅也是在时辰未到的时候落笔的,她自然不能从规则上判定孟言雅的加分不算。
只是拿言语挤兑,期望再比试一场。
她就不信孟家的小姐们都会画兰花,这个孟十一只不过在讨巧而已,她自认公平的来比试一场,无人能及的上她。
赵夫人脸色也不好看,出面安抚住女儿道:“兰儿不气,我们今日虽成了人家的垫脚石,但也让人见识到孟家就是这样的作风,合着欺负一个人的。这也算不亏。
让其他的人,以后也都小心一点”。
赵夫人做为长辈开口了,陈氏也不能当做小孩子的玩闹了,何况这赵人的话也太不客气了。
赵夫人来的时候,就从自家老爷那得到了旨意,随她怎么和孟家交往。
了解赵运舟的赵夫人知道,这是老爷不待见孟家的意思,往常出门和那些官家太太们交际的时候,老爷都有话要嘱咐的。
哪家要交好,哪家泛泛应付着就好。
“赵小姐不服这一场的比试,那就再比一场好了,赵夫人也不用说的这么没有道理”。
作为主人的陈氏,还是尽量把言语缓和下来。
赵问兰等的就是这句话,不等自己母亲开口,快言道:“夫人明理,就这么办”。
同龄的女孩都有攀比嫉妒的心,这赵问兰出风头,有交好的捧场,自然也有看不顺眼的坐在原位上没动。
贵妇那边也是向这边看过来,只有那自诩有才华的夫人,作为评委席的妇人站的较近。
因此赵问兰一眼就看到作为孟家人,如今席上只有孟言茉一人还在那用小银剔挑蟹黄吃。
其他的小姐们虽然不忿赵问兰出风头,但碍于矜持也都停下了筷子,只是坐在那,两两的小声交谈。
“你,是孟九吧?我们来比试一场,输赢就在这一场,输的人要当众承认自己是个无才无德之人,还要承认自家的教养不如人”。
赵问兰要不是还算心性坚韧,此时恐怕都要笑出声。
刚才在宴席的时候,她就注意到这孟九就只顾吃,只顾听戏,连被人骂到头上都不知道反嘴,要是她的话,早把面前的碟子砸到那孟五的身上。
这孟九显然就是个蠢货,被人安慰道,还傻傻的。居然还敢说自己是个能干的?
真是又蠢又没有自知之明。
她要不借着踩孟九,踩到孟家姐妹,都对不起她们刚才的那一番姐妹斗嘴,暴漏出自家有一位这么样的蠢货。
“和我比?”孟言茉呆呆的反问道,嘴角还有一点蟹黄。
看到孟言茉这傻乎乎的样子,赵问兰乐了。
“对啊,就是你。你擅长什么?”
“棋”。孟言茉老实的回答。
让周围的孟家姐妹纷纷咬牙,这个九妹还可以再蠢一点,这么老实的就暴漏自己的拿手,这赵小姐肯定不会比棋的。
教授孟言珊和孟言茉棋艺的女先生则捂脸,九小姐千万别说她的棋是自己交的。她见过在棋道上没有天赋,不知变幻棋风的学生,可是没有见过像孟言茉这样完全按着棋谱下的。
真是难为这九小姐下这么大的功夫记棋谱。
可以的话,她真想劝一句:“九小姐,您还是放弃棋道吧。您这么好的苦功精神,学其他的一定能有所成的”。
孟言珊则在想,九妹妹的棋虽有套路,可是偶尔会有奇招,未必不可以一战。
但是她又想到最近和九妹妹下棋的时候,她觉得九妹妹的棋艺下降了不少,她因此有些担心。
孟言珊不知道的是,她的九妹妹从某人那偷来的招数,这么多天终于用完了。
“你要下棋,我来和你比”。
孟言珊作为一个棋痴,当仁不让的站出来。
她之所以和孟言茉的关系日渐好,就是因为她以为孟言茉明明被先生都劝退了,还那么刻苦的记棋谱,她觉得九妹妹应该受到鼓励,而不是打击。
“谁说我要下棋了?”赵问兰反问一句。看着孟言茉道:“你敢不敢应战?”
在别人看来一直不在状态,傻乎乎的孟言茉其实在被赵问兰点到名的时候,心里正在得意她学会了山重的绝技,只用三下就可以把蟹黄给舀出来,比山重还要少了一步。
重生以后,怎么感觉自己越来越聪明了呢?
此时孟言茉心里正在这么感叹,猛然听到赵问兰的话。
她回答一句:“和我比?”
其实意思是,你要不要这么犀利,挑中我这么厉害的对手,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确定一下?
众人觉得孟言茉傻乎乎的眼神,其实是她看赵小姐很傻的眼神好伐。
至于答道“棋”,孟言茉则是认真的考虑了一下,她在孟家只学过女四书,唯一报的兴趣班就是棋,她只好答棋了。
在某人那学的杀手锏她还留了一招,相信对付赵小姐足够了。
其实孟言茉暗暗的想道,她会告诉别人她是全能的吗?绝壁是不可能的。
拥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连最难模仿的字迹,她都能仿得逼真,画而已嘛,她不会,还不会照着脑海里的记忆临摹吗?
真当她只会挖蟹黄呢?傻了吧你。
不提孟言茉心里活动的二缺原型,紫苏和山重都是眼神亮晶晶的看着自家小姐,在她们看来,这位赵小姐真是眼睛瘸了,才会在一众平庸的孟家小姐中挑中自家小姐。
山重则骄傲的想,小姐这么聪明的就把自己苦心研究了许久的挑蟹黄的秘技三两下就学走了,还有什么难的倒小姐的?
山重的神逻辑,是无人知晓的。
这一主两仆心里奇异的一致自负倒是神同步。
孟老太太则是恨铁不成钢的对身边的龚妈妈恨声道:
“真是不成器的东西,难道平时还短了她的吃用不成,瞧她那一副没吃过宴席的样子,真是气死我了”
“给我告诉姚妈妈,让她在寿宴结束后,好好的管教九小姐”。
龚妈妈答道是,一边劝孟老太太消火,一边给孟老太太递眼色。
公主还在这呢。
“要不是看在公主的面子,她今日也出不了院门,也不会给我们孟家丢脸。”
孟老太太现在很后悔,就是看出了公主对孟言茉的喜爱,她这才免了孟言茉的罚,还让她和其他姐妹一样接待各府的小姐们。
谁知道这不成器就是不成器。
这眼看着又像两年前一样,把孟家女的名声都搭在这个孙女身上,孟老太太痛心疾首。
直想冲过去,把这场小孩子的比试,说做玩笑给取消掉。
可是有这么多的夫人都看着呢。
开口的话,就是承认孟家女不如别家女儿。
“别说我欺负你,刚才你也思考了这么长时间了,我们还来比画兰,我就吃点亏,重新作一副新的兰花图,相信你肯定也构思好了很久了吧?”
赵问兰把精力拿来只学了画,画中又最擅长画兰。
她说的好像自己吃了天大的亏一样,心里在想,孟九构思很久的,该不会是副螃蟹图吧?瞧她刚才吃蟹黄的馋样,什么好东西没吃过一样。
“真是厚颜无耻,我看你就只会画兰花吧,说的还真像让着别人的一样。茉妹妹,别听她的,实在不成的话,你就画副螃蟹图吧”。
姚慕沛的话,让在场的人注意到刚才孟言茉表现的,都噗嗤笑出了声,赵问兰则笑的前仰后合。
连姚慕沛骂她的话都不在意了。
山重瞪眼看向这位表少爷,不会说,就别说,什么螃蟹图,就是刚才小姐吃过的那鲑鱼,海参什么的,画出来都不在话下。
呸呸,什么跟什么,都被这位表少爷给带跑了。
黄品钦把目光移向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待看到她嘴角的一点蟹黄的时候,嫌弃的撇开眼睛,空有几分颜色算什么,不过又一蠢物耳。
又看向和姐妹小声说着话的孟言雅,眼里则闪过几分光彩。
这个时候,外院的管事曹管事脚步踉跄匆忙的赶进来,在龚妈妈耳边说了一句,连龚妈妈都神色慌张起来,如临大敌。
龚妈妈脚步深浅的向孟老太太那回报。
“什么?!!”孟老太太猛地站起来,失声叫道。
众人都惊讶的看过来,这孟老太太也是经过风雨的诰命了,怎么这么慌张?
再待回想刚才孟老太太的惊叫,不可思议中似乎蕴藏着巨大的惊喜和受宠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