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是从外头掩着的,直接推门而入,果然瞧见屋内并无一人。
待瞥清里头的情形,着实有种亮瞎眼的感觉。
说好的金碧辉煌呢?说好的气势磅礴呢?这岂是大王所住的地方,分明是个小土匪的窝。
床,书桌,书架,除此之外,房内几乎空无一物。
罗刹王所拥有的财富,起码也富可敌城,不曾想,竟简朴到如斯程度。
既是如此简朴,那要那么多钱财作甚?白花花的银子、黄灿灿的金子,摆在屋中看么?还是拿起金砖当板砖,砸人么?抑或者,用真金白银活埋他人么?
此刻,不是考究这些的时候,而是考究那副画像的时候。
干猴与那老三说错了,那画中的女子,岂是与我七八分的相像,分明就与我十分相像,分明赫然就是我。
若说画中的女子,与我最大的不同之处,那便是服饰方面。
画中的女子,身着一件白色的锦袍,锦袍之外,披着一件红色的皮裘,火红色的皮裘。
那件皮裘,我一眼便认了出来,那岂非正是公子刑天昔日所赠之物?
细细回想了一番,昔日,我的确是有过这般的打扮,但那时,容貌应该还未发生变化,应该还是肖克拉那一张脸。
换而言之,脸对上了,可服饰却对不上,抑或者,服饰对上了,可脸又对不上。
显而易见,这位罗刹王,是我的一位旧相识,并且,只怕与我之间的渊源,颇深。
听闻干猴和老三言语之后,便有种预感,兴许这位罗刹王,十有**会是自己的老熟人,结果,恰恰证明了自己的推测。
画像之旁一尺的位置,挂着一副书法,笔迹洋洋洒洒,龙飞凤舞。
仔细识别了半晌,才看清所写的内容,原是辛稼轩的《青玉案?元夕》。
平生当中第一次看到这首词,是在公子刑天的无常宫之内。
此后,每每看到这首词时,皆是在非正常的环境之下,譬如此刻。
一张画,或许实属巧合,再加上这幅字,便绝迹不会是巧合。
此时此刻,这种情景,该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呢,还是该叫人算不如天算。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呢?怎么会?
虽则可能性几乎为零,可这种种的迹象,无一不表明,这位罗刹王,岂非正是公子刑天?
放着好好的昆仑山之巅主人不做,在这黑风寨里当大王,此事,怎么想,怎么觉得违和。
然而,即便再违和,它也是铁铮铮的事实。
不死心,又将屋中角角落落翻查了一遍,待瞧见书架之上那本《辛稼轩诗集》的时候,心中的疑惑,是彻底烟消云散。
昔年,我倒是曾经问过他,“中土地区,那么多的诗词人,你何以偏爱辛稼轩呢?”
那时,我所读过的诗词,极少,对中土地区的文化,亦是一知半解。
若说我自个最偏爱的,那便是苏东坡的词和张若虚的诗。
原以为,公子刑天会给出一个与众不同、惊天动地的另类答案,不料,他的答复,着实令人大跌眼球,“无他,我母亲在世的时候喜欢,我年幼时期,她时常在我耳边念。”
这就是答案?就是答案?是答案?是答案!
以前的时候,以为自己的名字,只是他信手拈来之作,并无其他特殊的含义。
如今想来,早在最初,他或许便醉翁之意不在酒,便暗暗动了情愫。
千寻这个名字的出处,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这句,这是一种心境,更是一种情感的写实。
那时的自己,不足十六周岁,太过年幼,对男女一事,全然处于懵懂无知的阶段,更是不晓得情为何物。
不曾理解所谓的情诗,亦是无法理解,而此刻,经历了人生重重磨难之后,再回头去看当初,再蓦然回首,发现,其中早在圆点,有些事情,便早已尘埃落定。
兜兜转转,兜转了多大的一个圈子,才明白这些,为时已晚么?
答案是否定的,并不算晚,还好并不算晚。
这不是此刻的关键,关键是,记得那小土匪说过,罗刹王可能就在后院的竹林之内。
公子刑天为何要重新建立一个罗刹王的新身份,这其中的缘由,我不得而知,但得知的是,无论他拥有着怎般的身份,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我的老妖精,是荣华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