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睡了?”一进屋子,才发现康熙已换了常服,衣冠整肃,正在案上翻看奏折,于是便明白他自从回来,便已没有打算再睡,直接便穿衣洗漱起身理事了。
“禛儿睡下了,臣妾见皇上屋里还亮着灯,就过来看看。坐了一天的车,皇上也劳乏了,原该好生歇歇,怎的半夜就看起折子来?明儿又要坐一整天的船,还得理事。”我见康熙案上放着茶碗,屋里却没有侍候的太监,便走了过去,用手试了拭茶碗的温度,皱眉道:“这茶也有些凉了,皇上就是起来,也该让李公公他们侍候着,怎么连个奉茶的也没有?”
康熙住了笔,听见我说话,便端起茶碗来略试试:“果然凉了。朕也没怎么饮茶,倒是忘了让小安子添茶。——李德全白天还要侍候一天,朕没让他起来,有小安子就成。”
“小安子人呢?”我四下扫了一眼,并未见人。忽见康熙只穿的薄棉的对褂,便又道:“这是怎么侍候的?半夜里这样凉,连个夹袄也不知给皇上增添。”说着便进内间:“衣服都在哪呢?”
外面康熙笑道:“这可奇了,你倒问朕。朕有些饿了,着小安子取点心去了,片刻即回,待他回来找吧,朕哪里知道?”
我复又出来,仍旧不满的鼓囊:“皇上知道怜惜身边跟的人,教他们夜里好生睡觉,却不知自己是更需要疼惜的人。”康熙听了这话,抬眼看我,炯炯的目光与平日颇为不同,看得我有些不自在:“皇上怎么这样看臣妾?臣妾说错话了?”
“你在唠叨朕。”他忽然道,我一怔,意识到今晚我的话的确多了些,大约因着又出了宫,无意识的便拿出前次与他同行事无巨细都由我照料的习性来,却忘了此次乃是正式巡幸,我的说话做事,太多逾越之处,心中便是一惊,待要告罪时,忽听康熙又道:“赫舍里在时,也总是这般唠叨朕。”
赫舍里?孝诚仁皇后?康熙的发妻,太子胤礽的生母。我心下顿时不安起来,连忙低头道:“皇上折煞臣妾了,臣妾怎能与仁皇后相提并论?臣妾今日不知怎么了,说得太多,逾越之处,望皇上恕罪。”
康熙忽伸手出来,拉了我的:“朕又没说你逾越。”我的手在他温暖的掌心中,抬头与他四目对望,那一双从不见底的深眸里,有一种情意似水。这不是我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的眼睛,但却是第一次这般真切的感觉到……他有情。
“一个男人,他爱你还是不爱你,从他看你的眼睛,你就能知道。”这是前世时我的长姐对我说得最多的一句关于爱情的话。只是我从来都没有懂得这句话的意义,直到此时此刻,我突然懂了。
难道,这就是爱么?不,这一定是错觉!
不,这一定不是错觉。
“皇上,奴才小安子。”门外传来小安子尖细的声音,康熙不动声色的放开了我的手,淡淡道:“进来。”小安子端着茶盘,上面放着两三叠点心,和一壶茶。我这时也定了心神,便上去帮着他将点心传到康熙书案旁的一张小几上,又将茶碗的茶换了热茶。
“纯贵人,一起用些。”康熙招呼我吃点心,我折腾了半夜,也的确饿了,当下也无须客气,谢恩过便同他一起吃起来。此时屋子里只有康熙的一个茶碗,我吃了几块,干干的咽的有点难受。康熙因见着,便将他的茶碗递了来:“只有朕的茶碗,这会也懒得再让人取去,就用这吃吧。”
看着眼前的茶碗,我却不知该接不该接,同饮一杯水原是情侣间极寻常的事,可是跟皇帝同饮一杯茶……这……我尾实有些不敢。
“看什么看?喝!”
这算是圣旨么?我接过茶碗,轻轻倾倒碗沿,将温热的茶水和着他的余温一起饮了下去。
我是直至天明时分才回去的自己船,因此这后半夜便相当于没睡,刚回房洗漱梳妆完,便有太监来知会众小主到大厅用早饭。这样场景在宫里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因此我倒觉得挺有意思:一屋子女人围坐一桌,一起吃饭,大约寻常官宦富贵人家里,每日妻妾也是这般一起用饭吧?你瞧这一桌子,端嫔便像是正房奶奶,其余都是姨娘小妾各自就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