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只觉得满眼都是人,背上如开水烫过一般一阵又一阵火辣辣的疼。我趴在临时搭起的床上,在眼前朦朦胧胧的一团团人影子中,一眼就看见了不同寻常的那一人——康熙。
“徐答应情况如何?”他背负双手,在询问一个太医。
“回皇上:徐答应背上的伤口其中有一条很深,伤及内脏,幸好处理尚算及时,目前伤口没有感染的迹象,失血也不多。只要接下来三天伤口不发炎感染,命就算保住了。”
我默默哀嚎,怎么会这么严重的?什么只要伤口不发炎感染,在这个消毒杀菌条件如此简陋的古代,发炎几乎就是百分百的事情,看来我的命悬得很了。
我艰难地撑着摇摇欲坠的眼皮,努力地盯着那个身影。他站在那里,看着躺在这里的我,大约三秒,然后转身离去。
我的心得有多凉呢?虽说我跟他还没有肌肤之亲,可我好歹也已经算是他的女人,而且还是为救他儿子受的伤,他怎么能这么无动于衷呢?
身上的痛远远大于心中的痛,所以暂时找不到流泪的动力,却听得身边有人低声的抽泣。我努力地转头,看见眼前一个泪人,慧雅。
她的两只眼睛如同桃子一般,真不知哭了几场了。我成心想安慰她一下,可是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然后无法抗拒的倦意袭了上来,也不知是不是太医在我的药里加了安眠的成分——我不由自主地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周围如同死一般的安静。床前坐着一个人,我看清他的脸庞的时候,差点从床上跳起来,只是全身没有一丝力气,别说跳了,张嘴说话都很困难。
他一贯明亮漆黑的眸子此刻有些迷蒙,不知是否我迷了眼的关系?
“你救了三阿哥,功不可没。想要什么赏赐?”他忽然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
我看着他,觉得周身如在炭炉一般,烫得难受,我知道自己发烧了,重伤之后发烧,极不好的兆头——伤口感染了。想起先前太医的话,我突然开了口:“我是不是没得救了?”
他略微移开了目光,点了点头,忽又看着我:“告诉朕,你想要什么?”
我真的要死了吗……他这是在问我临终遗愿?不论如何,他纡尊降贵亲自来问我这样一个小答应的临终遗愿,我是不是应该感到无上的荣幸,感动得涕泪齐流,恨不能死而后快?可惜我终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找不到这个时代的人承受君恩时的感觉,我只觉得好遗憾啊,难得来这里一趟,这就要走了,那么我在这里,最想完成的心愿是什么呢?
我看着他,心里数种答案一一掠过。
我想看尽你的一生,看你的从容不迫,也看你的寂寞忧愁。
我想守在你的身边,不远不近,可以一生就好。
我悚然惊觉,我能想到的所有答案,都和他有关。
“嗯?想要什么?”他第二次询问出口,说话的语调和微锁的眉头都表明他有些不耐。
我猛然发现他问话之后我竟然一直在直视着他,这种目光在他眼里有多么无礼?而且我刚刚对他的回话竟忘了用自谦词,我说了“我”!在皇帝面前他的奴婢对他自称“我”。我僭越了。
可,那又如何,反正我要死了。
“奴婢只有遗憾,没有心愿。”我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开口,一切没开始就已落幕,的确太遗憾了。
他看着我,看了很久,目光很深,我无法知道他在想什么,忽然一只宽阔温凉的手掌落在我的额上,好闻的龙诞香味扑面而来,我尚未反应,他的手便已离开。不知是不是我的皮肤太烫,以至于他离开的片刻我竟感到一阵冰凉。
“你安心养伤,朕仍旧吩咐太医院全力救你。你若有不测,你的父母族人朕也必加倍抚慰。安心吧!”坐在床沿的他有那么片刻的垂首,摇了摇头,他吐出这样几句话,仍然姿态优雅的转身,稳步出了我的帐篷。
我鼻间还残留着龙涎香的余味,眼前一片恍惚,终于人事不知地沉睡过去。
耳边一群人在掐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