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先殿里头,胤欣的状态并不令人担忧,供人跪拜用的蒲团被他一个挨着一个平铺成床,也亏得他身量还小,躺着刚好,因为害怕他凉着冻着,他穿的衣服不少,这样躺着再盖上一件披风当被子,呼呼大睡正好眠。
大殿的门一打开,看到里头那个睡得面色红扑扑的弟弟,看到那一头麦苗一样齐整的头发,太子在哭笑不得之外也有了些看不顺眼,凭什么孤那么多烦心事,你却能睡得那么香甜?
一想到那堆如狼似虎的兄弟,太子夜里也要起几个身的,再看这完全不操心样子的弟弟,那不平衡的感觉涌上来,还真有点儿不得劲儿。
上脚踢了一下,倒没怎么用力,只不过踩着胤欣腰身位置碾了碾,正在睡梦中的胤欣觉出身上好像有重物的感觉,吓了一跳,“不要杀我!”
这一声高喊尖利,好像多少辈积攒而来的恐惧都凝聚在这四字之中。
太子愣了愣,“不要杀我”?这是做了噩梦了?
跟着太子进来的几个太监也都被吓得一哆嗦,那一嗓子还真没有哪个是第一时间听清了的,但是想清楚之后都是一身冷汗,不会是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了吧!
“哪个要杀你?”
太子静下心来,再看胤欣那虚惊过后的冷汗模样,轻哼了一声,“可是又做什么坏事了,还怕别人来杀你?”
这话问出,又觉得不妥当,不等回答又改了口,“皇阿玛叫你来反省,你却睡得好,可是做恶梦了?”
“没,没什么,就是呼吸不畅,以为… …”胤欣说着摸了摸脖颈,毒酒穿肠是痛的,但那种痛到底看不到,而被勒死,看着对方那握紧的手,看着那抽紧的绳子,感觉着自己的呼吸一点点被人为地勒紧再不能得… …
即便那时候那么从容,然而心底里到底是怕的,那种临死前的恐惧更甚于毒酒,以至于… …这也许就是潜意识的作用吧。
太子也不深究,若是深究下去,少不得他也有点儿错,谁叫他要上脚的?看着小太监给胤欣递上了茶水,看着他喝过,这才开口说了平妃托他来看的意思,又说了一些让他改过之类的话,还不忘唠叨了一下自己的辛苦,鄙视了一番他的好逸恶劳。
胤欣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心不在焉的样子让太子看着火大,末了往他背上又拍了一下,这才气呼呼走了。
那一下有些重,太子走后,胤欣自己背着手按了按后背,嘟囔:“下那么重手做什么,当打不坏么?”
大门一关,也不管外头是不是有耳目会去康熙那边儿打小报告,胤欣翻了个身儿,把披风拉上肩膀头,闭眼又睡了。
康熙三十六年,正月里头,康熙下令重修,同时提出了比较公正的看法,说“不似前人辄讥亡国也”。胤欣对此深感兴趣,强烈要求加入,被康熙斥责为小孩子胡闹,称其“愚顽不堪”“不可造就”,驳回了他的请求。
这件事令胤欣闷闷不乐了好久,平妃只这么一个儿子,平日都当眼睛珠看待,看他因为此事食欲不振郁郁不乐的样子,也跟着难以展颜,见自己的劝慰不管用,少不得欲言又止地看着太子。
如今宫中能够有资格让太子请安的,除了太后便是平妃占先,太子自幼聪慧,虽于人情世故上不够练达,但也并非看不明白事情的,见到平妃样子,哪里还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用平妃说,直接便道要去看看二十五弟。
宫中皇子自从读书之后便要搬到别处去住,虽还可以来往母妃宫中,但比之以前到底是远了一些,这也是平妃心急却无奈何的缘故。
太子来到胤欣的住所,看到里头胤欣闷头看书的样子,笑道:“孤还当你以后再也不看书了呐!”
“为什么不看?”
“看了也不能去修明史啊!”太子直言不讳,完全不觉得自己是在哪壶不开提哪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