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沁正在拼命挖卫嫤的墙角,可是箫琰却只是笑,他站在她面前,用惯有的温柔从容看着她,却不发一言。他好像长高了一些,其实不过是背脊挺直了一些,也好像瘦了一些,看来他跟着卫嫤并不讨巧,可是他的笑,却像是舒展开了一些,连眼角扬起的媚意都清透不少。
从回来到现在,箫琰什么话也没说,先前捧在手里的干粮却不见了。
“箫琰,你迟早会被她害死的。”柳沁觉得心底好像穿了一个洞。
以前的箫琰会怕她,会躲着她,就连与她说话都将语气不自觉地调低了三分,他很漂亮,同龄的南禹男子当中,他一直是最惹眼的,也是最柔弱的,她可以折磨别的男宠,却不敢折腾他。他是箫家唯的一独苗,是被风一吹就倒的小树,像她这样的粗鲁性情,与他委实不大般配,可是转头看看卫嫤,又比她好上多少?
“什么死啊活啊的?我不在你就咒我,连着我相公也让你给咒了,可真毒!”卫嫤踩着细细的沙砾,与完完约缓步行来,卫嫤抬起下巴,语气里充满了不屑,“说得我好像虐待相公似的,你说过的话怎么能不算话?你说不会再缠着他的!”
“你没有虐待他?你只顾着你自己的事,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已经瘦成骨头了,再这样下去,他……他会死的!”柳沁的声音里带了些哭腔,眼睛蓦地就红了,她大声道,“他刚才把干粮都送去给那些难民了,他根本吃不下,再这样下去,他会越来越吃不下,你还让他陪着你颠来跑去,你有没有心?你到底有没有心?”她一遍一遍地问,却被闻声跳下马车的乐青拉住往里拽,终于,马车车厢里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哭声,连静谧的空气都似被她震得激荡开去。
柳沁歇斯底里地叫道:“别拉着我,我就是想问一问,他为什么不能喜欢我?我对他那么好,什么都愿决给他,我让他做正夫,我让他做墨玉山庄的主人,可他为什么还是要躲着我?”
完完约狐疑地看看箫琰,头一次没想站在卫嫤身边当刺儿,他很识相地抱着长刀跨进了马车,车帘子挂着门边晃了晃,跟在他身后满身是血的随从便鱼贯跟了进去。卫嫤有些无措地站在外边,看着离场的人越来越多,地上纷沓的脚步,渐渐被飞雪覆盖。
她动了动唇,轻声道:“你告诉我说,假的漠北王世子在附近建了yin窝,就是为了把我调开?你若是吃不下,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我知道的……”
箫琰站在离她三步以外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半晌,却是“噗哧”一笑,他摸摸她乌黑柔亮的长发,上前道:“傻瓜。”
“我问你话,你别笑,别将话题岔开,你要是不说,我也会去问乐青,你不能和我打马虎眼。”她退后一步,正是说不出的气恼,却不期然被他狠狠地箍紧,按心了怀抱。
“你别听旁人乱说,我不过是觉得那些干粮难吃,又看那些难民可怜,叶冷拿了些腌肉给我的,你看。”他从怀里取出块腌肉来,笑了笑,见她神情柔和下来,方才刮了刮她的鼻子,“男人大丈夫,又不是风吹就倒的草包,要是我身子不好,还敢随你奔波?乐兄说过,他给我开几剂方子,调理调理就好。”他见她掩不住眼里的紧张,便附在她耳边轻轻地咬了一咬。
卫嫤“咝”地抽了口凉气,挣扎着将他赶开了:“果然一身的腌肉味,你别过来了,我还以为刚才是块腌肉抱着我呢。”
她快走两步,终是不放心地回望他,末了,才挤出一丝笑意:“你交待的事,我都办好了,是我们期待的结果。”
“那就好。”箫琰的声音又压低了一点,卫嫤才收起自己心里的忐忑与他一前一后进了车里。
柳沁拿那种含着夺夫之恨的眼神用力盯着她看,仿佛要将她撕碎了吞下肚里。
卫嫤护着箫琰往后靠了靠,在离她最远的一角坐下,马车里还很宽敞,但借着东方的微白,双方都能清楚看见对方眼里的厌恶。
柳沁看久了,突地啐了一口,将脸转开。
卫嫤绷着脸,却抵抗不住箫琰不怀好意的闷笑,他在她身后,笑得全身发抖,却坚持隐忍不发声,她怒意更盛,却在嘴角扬起一个邪里邪气的微笑。两人眼风相撞,箫琰只感到心弦被拨响了一声,好不容易抑住了笑,将她圈入怀里,将头也搁在她肩窝上。
“我没事,真的没事。”他在她耳边吐着气,可是对面听着声音的柳沁的耳根却急红了。
“我不喜欢听你说这样的话。”她转头捏着他的脸,咬牙道,“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想想这句话好像是废话,她有些无措,顿了一顿,又添了一句,“你要是不好,我也不会好。”
她不知道怎么来表达。
她说这句话的意思,与别人听来的意思是有出入的。
太矫情的话,卫嫤说不出来,所以这里边的意思,她也只是说来自己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