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五年新年,康熙格外高兴,因为谦嫔居然又有身孕了。自康熙三十五年开始他的子女就不断夭折,算起来十年间竟然连陨七个子女,新生的几个孩子除了皇十八子胤衸无一存活下(想来这也是后来胤衸死亡,康熙触动特别大的原因,为此他一废太子)。
只有身强体健的男子才能让女人生下健康子嗣,年老和年幼时期因为精子质量差子女的夭折率会特别高。康熙十四岁做了父亲,所夭亡的头六个孩子全是他在十八岁以前生养的,如今他所生的子女又持续多年的夭折,这是他年老力衰的征兆。
身为君王有什么比生命力渐渐流逝的行将就木更可怕,过不了多久对着满宫的美人力不从心,过不了多久对着朝堂政事失去掌控。
如果这胎生下的又是幼年夭折的孩子那就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了,但是罗瞎子铁口直断放出话来,说此胎必是皇子,且会健康成年。
虽说平头百姓枉议皇家之事是为大不敬,可那指的是说恶言恶语的乌鸦嘴,而不是此等吉祥话,康熙早见识过罗瞎子的神通,已有几分相信,这等事要验证不过是等六七个月罢了,想来是有几分把握的。于是庶妃高氏的这次有孕对康熙而言绝对是鼓励肯定的强心针。
那些个成年皇子哪个没有些耳目!加上康熙高兴时的不经意透露——炫耀兼之敲打儿子、后宫和大臣们,一边自然视谦嫔高氏和腹中骨血如珠如宝,暗中护卫不知增加了几倍。这么一来还真是吹皱了皇城的一池春水,对皇太子而言是噩耗,对其他皇子而言却是喜讯,皇兄在位和父皇在位的日子是地狱与天堂的区别。
但就胤禛来说,已经不止一次在钱卿瑛跟前庆幸:“皇阿玛听了罗瞎子的话。连日来格外精神奕奕,他老人家能圣躬康泰真是社稷之幸,就是不知道罗瞎子是否真的一语中的。”
“爷许是不知,妾身从小就相信神佛之力,年年积德行善,不敢造下半点杀孽,就是要为自己和家人累积福荫,这些年来除了婚事,都是心想事成,顺风顺水。”钱卿瑛笑答。见胤禛面色不虞,又伏在他胸前温声道,“可是现在爷待妾身全心全意。试问天下间,有几个女子有妾身这等福分,就连男子梦寐以求的功名利禄,妾身也有了呢!人说盛极必衰,可妾身相信多积攒功德之力。把这极致多扩大些不就安然无虞了么,所以心中一直泰然安宁,心一镇静就处变不惊。爷说是也不是?”
胤禛想着钱卿瑛行事都是以善圆融,奉行的是欲要取之必先予之,手段温和的代价就是需耗费数倍的投入和更长时间的等待,容易失算导致赔了夫人又折兵。换句话说就是败家作耗的稳步推进。
若能成为笑到最后的那个人,那么这种手法获得的基石远比速成的威逼利诱隐患更少,因为那些人吃下的是甜蜜放松而不是畏惧仇恨。若功败垂成,则照样是成王败寇,那些人多会以怨报德。
渐渐的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钱卿瑛为胤禛提供雄厚的政治资本,有求必应。胤禛为钱卿瑛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对钱卿瑛来说无欲则刚,最亲近的家人远遁他乡。隐匿踪迹,这样的平衡一旦打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不提感情,但从理智上讲,胤禛就不会去赌。
至于外界,康熙从不管儿子的私生活,以前那拉氏无法无天,他不管,十阿哥胤誐宠妾灭妻,郭络罗氏势大,九福晋都不吱声,他老人家也睁只眼闭只眼,自然没道理管胤禛。德妃对这个言笑晏晏的大儿子,一直是轻不得重不得,向来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钱卿瑛已非吴下阿蒙,如今在京畿也是跺一跺脚地能抖三抖的人了。皇太后就更别说了,腊八的时候和钱卿瑛详谈了一段就放开不管了。
而胤禛那些妻妾,包括那拉氏的家族,都在钱卿瑛的费心经营下不知不觉的和她有了牵连,一个家族的利益总要高过一个外嫁女儿的利益的,胤禛又不是皇位热门人选有没有剩下他的子嗣在全局上看也就不重要了,所以讨说法什么的也就不存在了。侧福晋李氏让胤禛忌惮,则有另一番因果。
目前为止胤禛还是乐见其成,因为钱卿瑛都是通过利益联结摆平麻烦的,但归根结底,如此玩政治在他看来是奢侈不明知的做法,可胤禛并不想提醒钱卿瑛并让她改变,他喜欢她身上温暖光明的味道,也不愿自己的后院血腥横飞,总之他们二人的命运已经绑在了一起,自己多看顾着点就不会有什么了。
而钱卿瑛虽然挺享受独占一根黄瓜的快感,脑子却没有被迷瞪掉,要知道她包养这个未来皇帝花了多少银子,虽然曲曲折折的都能回收,毕竟得到的感情不是太纯粹,她这等理智的人是不可能以对方为天的,不过这并不能影响自在的过程。
说话间,小高子在门外扬声道:“主子,格格,福晋派人来叫起了,说是今儿进宫的人多,要早些准备,免得……免得让人看了笑话。”
早在过了腊月二十三日祭灶,内务府便传知各宫总管封印准备过年事宜,封印就是把印封存起来,表示放假、不办公了。再由内务府奏明帝后,得旨让按宫中旧例后,便传告各府第福晋、命妇、格格,及一二品大员的女儿于二十五日进宫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