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再一次光临牢房的时候,远处便传来了漫不经心的脚步声。
步微暖侧首看了一眼,昨夜那具尸体已经被分食殆尽,只剩下零零一堆白骨被扔在草垛之下当垫,而那些食其肉饮其血的人此刻一脸忐忑的坐在白骨上看着牢门,随着送饭的狱卒脚步的渐近而愈发狂躁。
这几人自从昨夜啖食了同伴之后,今天一整日里都有些恍惚,神经紧绷着草木皆兵,且一直在四下寻找着那个同伴,似乎完全不记得自己昨夜的暴行。
果然是厉害的毒。
她叹了句,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戳了戳怀里的雪狐猫,桃仁儿立刻灵动的低低呜鸣了一声,旋即用快到旁人看不清的速度电射奔出。
狱卒粗鲁的放下几只碗便骂骂咧咧的往地牢深处走去,原本缩在角落里的几人几乎是在狱卒离开的同一时刻弹身扑来,似乎已经饿到了极限,迫不及待的想要吃食。
然而有步微暖在,又怎么会会让他们如愿以偿。
她捡起手边的石块轻轻一掷,便是几道石击瓷碎的脆响,还未扑进的几个人眼睁睁看着本就不满的饭眨眼间洒了一地,一瞬间连嘴唇都哆嗦了起来。
步微暖拍拍手里的灰尘正准备去问姜夜离,毒药几时会发作,可男人的下一个动作却生生停下了步微暖的动作。
他一把抓过身旁最近的一个同伴,双眼赤红着直朝他喉咙咬去,后者猝不及防,虽反应极快的后仰躲避,却仍旧被咬下了颈侧的一块肉来。
步微暖看着男人狰狞的面容和他狼吞虎咽嚼着的那块血淋淋的生肉,一阵酸水泛上,险些又吐了出来。
倒是旁边的姜夜离仍旧保持着事不关己的半躺姿势,声线平平道:“没错,已经毒发了,姑娘再不往旁边让让,等会被咬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步微暖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我叫慕容云烟。”
“云烟?”姜夜离的声音依旧冷清,他半躺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以至于步微暖并没有看到他在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眼神中一闪而过的讽意。
步微暖依言退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静静的看着眼前的闹剧。
那个被咬了一口的人此刻捂着脖子,虎视眈眈的看着满脸是血的男人,眼神明明灭灭的变了几下之后,突然嗷叫着扑了过去,两个人很快的便打成一团,真如野兽一般的撕咬,不一会儿两人便都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浑身猩红。
似乎染了毒的人血液之中都有着特殊的味道,两人的血汩汩流到观战两人的脚边时,那本就因为没饭吃而浑身战栗的人立刻便控制不住自己,发了疯般的扑进了团斗之中。
步微暖强忍着恶心看着那边的血肉横飞,数着时间等着桃仁儿回来。
比预想的要快了一些,伴着那道白电般冲进怀里的光,地牢里争先恐后的涌来了一浪高过一浪的怒嚎。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振聋发聩的撞击声,惊心动魄的厮打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汇集成了一支地狱冥歌不管不顾的往步微暖耳中钻,阴暗顷刻间便占据了她的意识。
带着咸腥味的浓浓血气潮水般扑来,那打成一团的四个人齐齐一顿,下一刻便像收到指令般弹身跳起,风一般的冲到牢门前拼命的拍打起来,也不管自己身上被抓咬出来的血洞和肉糜,机械的奋力踢打着面前的栅门。
姜夜离所言非虚,这些毒发的人力气远超常人,不一会儿,木质的牢门便有了松动的迹象,步微暖往外面看了眼,走廊上已经摇摇晃晃的走过去了不下十人,无一例外的浑身是伤,鲜血随着脚步滴滴答答的下淌,沿路拉出一道道血痕。
而就是她探头的这一会儿功夫,自己牢房的门也已经被男人毁坏殆尽,那四人着魔般的往外跑去,带着极其强烈的嗜血欲望,抓着人就咬。啖肉吐血给人的视觉冲击本就不容小觑,更何况步微暖本身就有恙,原本牢房里的那四个人就已经让她浑身发麻,硬着头皮撑下来实属不易,如今一看房外的画面更是难以忍受,一张脸瞬间血色全无,连唇上的红都褪了个干净。
她不由自主的往回退了两步,便听到身后姜夜离的冷嘲:“早知道慕容姑娘如此胆小,我就不会出此下策给你了。”
虽是嘲讽,他的声音也还是那般淡淡无波,步微暖叹了口气回过头去,解释道:“并非是我胆小,而是...而是有些我暂时不便明说的原因,夜离,和我一起离开吧?”
“一起?”姜夜离坐起身来,“凭什么。”
步微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凭什么,但是我想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