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还没有反应过来,姜颐已经拉着郭嘉跟进了许府,玉逐水红衣如火,在一片惨白的许府中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她直直的走进许家祠堂。昏暗的光线落在她的身上,氤氲成一片哀祭,看着那灵牌上的名字,她眸光至痛,缓缓的伸出手。
苍白的手指,颤颤巍巍,终于,她的手指碰上了那个熟悉的名字,“致远哥哥。”她轻唤,双眼却是微闭,掩去眸中的一汪清水。
许久,她终于睁眼,眸中的泪水被尽数掩去,她牵起唇角,微微一笑,“致远哥哥,你还记不记得,在我们还很小的时候,你就告诉过我,说你长大以后,一定会娶我为妻。你说,你会为我定制全洛阳最好看的嫁衣,会给我一个最盛大的婚礼,会让我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新娘。”她的声音平静,眉眼含笑,就像她面对的不是一块冰凉的灵位,而真的是她一心托付的青梅竹马。“彼年,我们都太小,所以你的一番真心,从头至尾,都被我错当成了无心的玩笑话……”
“致远哥哥,我们从小就一起长大,你对我那么好,恨不得将全天下都捧到我的脚下,我真的很庆幸,你可以陪着我,宠着我那么多年。”玉逐水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不停的自言自语,大家都安静的保持沉默,只有许夫人压抑的哭泣声。
“其实你真的好傻,像我这样的女子,根本配不上你倾尽所有的好。”玉逐水的手指猛地收紧,几乎要将指甲生生折断,“若是一开始的时候,你就不曾遇到过我,也不曾喜欢过我,你的人生就不会是这样的。”玉逐水长睫微颤,泪水浸湿眼睫,“你会有如花美眷,你会一生幸福安乐,你会好好的……”最后一句话,几乎低不可闻。
就像是被人抽走浑身的力气一样,玉逐水脚下一软,狼狈的跌坐在地上,可是她根本不管不顾,一双眼始终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块灵牌,没有片刻的挪动。
“致远哥哥,你知道吗?我真的好难过,好愧疚,这一年里,我总是在想,为什么当初死的那个不是我,我才是最应该去死的那一个,如果没有我的存在,一切都不会发生的,你不会死,你也不应该死的。”说到这里,她的理智有些涣散,她眉眼癫狂,半醒半疯,只是指着许致远的灵位,嘶声尖叫。
姜颐看着她撕心裂肺的模样,心中不是不惋惜的,彼时竹马青梅,而今阴阳两重,本是一段良缘,却是阴差阳错的成了一场业障。
姜颐这一生,未曾尝过被人自始至终如珠如宝捧在手心万分呵护的滋味,看到这样的场景,都觉得心中撕痛,更何况是曾经距离幸福那般近的玉逐水,此刻她心中的痛,不曾痛过的人根本体会不出。
“许致远,我欠你这么多,你让我怎么还啊?”用尽全身气力,她力歇声嘶的吼出这句话,泪如雨注,爬满素白的脸,氤氲成最悲痛的模样。
欠下那么多,如何能还?
就算是用性命交换,也是不够的。
姜颐看着这一幕,心中亦如刀绞,她又何尝不是,也欠下了无法偿还的债。
还不了,还不得,也还不起……
她心中百转千回之时,玉逐水已经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一年前的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那时我没能嫁给你,一年后的今天,我穿着全洛阳最美的嫁衣进了许府,致远哥哥,我终于成了你的新娘。”她在笑,却也在哭。
那是两种极致的感情,将她所有的理智都逼到崩溃。
她敛裙,对着门外天的方向一拜,又转过身,对着正在不停抽噎着的许夫人再一拜,接着面向那冰凉的灵位……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是……夫妻对拜。
祠堂中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静的看着玉逐水慢慢的弯下自己的腰,未待她弯下身子,一道寒光猛地闪过,玉逐水面前许致远的灵牌,被生生的削成两段,向着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飞去……
冰凉的气息毫无预兆的袭来,冰冷刺骨,却又是夹杂着浓厚的怒气。
姜颐惊愕的转过脸,一袭蓝袍逆光而来,光影模糊了他的轮廓,可是那种熟悉的肃杀之气,除了他,再无他人。
孙策!
当众人看到那袭蓝袍的时候,面色瞬间变得惊恐,就连许夫人,也是止住了奔腾的眼泪,只是眼色通红,恨恨的望着他,额上青筋暴起,几乎是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杀了他。
所有人或惧或恨的眼神,孙策全然不在意,一双冰冷的眸子,只是定定的看着那袭艳红,那专注的眼神,就好像他所有的世界,只有一个她。
玉逐水不回身,孙策也只是望着她,安静的,贪恋的看着她的背影。
就是这样一个身影,他就已经很满足了。他静静的看着她的背影,心中苦涩,当初相见的第一眼时,他从未想过,这个身影,他将会用一生的时间来遥望。
时间好像凝固了,没有声音,没有动作,只有一个又一个,眷恋哀伤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