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世德观蕊乔气色,直言道:“微臣于宫外听闻娘娘出事,本想第一时间便赶过来,奈何陛下让微臣稍待勿动,微臣只有如此。毕竟微臣来往于后宫太过频繁,对娘娘的声誉也有所欠奉,眼下见娘娘气色尚可,微臣总算放下心来。”
蕊乔道:“殷大人当真是有心。其实这一切皆是本宫的意思,本宫也想知道是谁对本宫下的手,没有确凿的证据,本宫不能妄下定论,更何况还有孙太医坐镇,暂时可保本宫安然无虞。”
“娘娘所言甚是。”殷世德啜了一口铁观音,心中一番盘桓。
其实他不是才知道的蕊乔,早在她侍候在皇后身边的时候,殷世德便与之打过照面,不过彼时蕊乔虽为下人,却有不让须眉之势,且神采飞扬,常常面目含笑,十分动人。
今日蕊乔成了后宫新宠,无人不识,殷世德反倒有一种不识庐山真面目的感觉,隐隐觉得她和过去不同了,似乎是忍耐沉淀了许多,大约宫中风波,从来最是磨折人的,连昔日的蕊乔姑姑也不例外,变得凡事再三斟酌,步步为营了。
蕊乔叹了口气:“只是本宫心中仍有疑惑,需要殷大人为本宫详解,而这种事抽丝剥茧,讲究的一个细心,本宫以为太医院的人未必有大人您拿手。”
殷世德放下茶盅:“下官愿闻其详。”
“事情是这样的。”蕊乔娓娓道来,“那日畅音阁听戏,本宫顿觉头痛难忍,之后周太医和孙太医分别为本宫把脉,都道本宫胎已受损,有滑落之象,且询问本宫数日前可有吃过什么不恰当的东西,本宫自问十分小心,在合欢殿下手怕是不能,本宫百思不得其解,还望大人能替本宫摸索出个所以然来。”
殷世德道:“为陛下和娘娘分忧乃下官分内之事,且由得下官先为娘娘请脉,之后再作其他。”
蕊乔点头,送出手臂过去,木槿赶紧上前于其腕上覆一丝绢,殷世德捻指切脉,期间眉心几度纠结,最后仍是与太医得出一样的结论:“恐怕微臣亦要老生常谈,敢问娘娘吃过什么东西否?”
蕊乔无奈的摇头。
殷世德又道:“娘娘毕竟不识岐黄之术,要娘娘分辨各中吃食与药材配伍委实是有些强人所难,但是下手之人确是瞅准了目标对症下药,因此娘娘肯定是有疏漏之处,只是娘娘未曾察觉罢了。娘娘不妨将近日来的行踪告知于下臣,由下臣来为娘娘筹谋。”
蕊乔认为他说的有道理,略一沉吟后道:“两位太医都认定本宫是在数日前才出的差池,这一点大人以为如何?”
“确实如此。”殷世德严肃道,“娘娘的胎是由微臣先行诊出来的,微臣自然再清楚不过,娘娘体魄健硕,容易受孕,虽则陛下以为娘娘多年前受难或许于身体有所损伤,但是下官以为那些毕竟都是小事,未伤及根本,稍加调养即可。所以要说娘娘体寒驮不住孩子,微臣以为十分荒诞无稽。若娘娘这样的都怀不上,那天下间得有多少女子当不成孩子的母亲。”
蕊乔的神色肃穆:“殷大人的说辞与孙太医的全然吻合。”
殷世德又道:“适才下官替娘娘切脉,已然感觉到胎位逐渐回归正位,想必是孙太医妙手为娘娘施针与烧艾双管齐下之故。”
蕊乔抿唇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殷大人的利眼,本宫确实没有看错人。那么殷大人可曾知晓是何种药物致使本宫流露滑胎之象的?”
殷世德拧眉道:“下官以为此药下的十分巧妙,且药物并不罕见,甚是寻常,故而才能蒙蔽娘娘。若是麝香之类的,光凭气味就能引人侧目,可见并非麝香。如此一来,能在宫中常见的,太医院常开的无非就只有两种:五行草和红花。”
“五行草……红花……?”蕊乔喃喃自语。
“是。”殷世德道,“《本草拾遗》记载,五行草可生津止渴,凉肝退翳,是治疗消渴症之良药。但同时又散血消肿,如此一来,就能起到利肠滑胎的作用。”
蕊乔闻言道:“只是宫中多女子,无人得消渴之症,又无人得内外恶疮,恐怕不是五行草,当然,也请殷大人替本宫去太医院走一趟,看看近日内是否有人延请过太医,哪个太医开过五行草的方子,如果有的话,那就再明朗不过了。”
“是。”殷世德接着道,“还有一个便是红花。其实红花本身是良药,通经活血,辛温而无毒,入心经,肝经,肾经,肺经,因此后宫之中常见,好像四物汤里便有一味,只不过红花的剂量很有讲究,用的好,安生胎,堕死胎,用的不好,就连生胎也一样堕下。”
蕊乔点头,若有所思道:“是,多亏了殷大人的提醒,本宫以为,红花最是常见,妃嫔手中有的恐怕不止一人,太医院经手的人也多,故而查起来无疑于是大海捞针。”
“但是怎样才能做到在娘娘的吃食里动手脚而神不知鬼不觉,微臣以为也非易事。”殷世德问,“敢问娘娘事发前几日可有去过什么地方?须知有些事娘娘以为是小事,不以为意,往往就错过了事情的真相,所以娘娘若是信得过微臣,不妨坦言告知,由微臣来替娘娘分忧。”
随着殷世德不断的替蕊乔整理思路,蕊乔的心中渐渐冒起了一个念头,且这个念头渐渐扩散成一片阴影,笼罩在心头。等殷世德讲完红花之后,心底更是清的跟明镜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