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着啊,爷爷我不叫熊大了,叫齐广,”熊大摸了摸鼻子道,“郑冲叫贺天贶,咱们五个为一帐,帐长是顾青桁,也就是温大夫你了。”至于为何是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作帐长这熊大倒没问,估计有文化的人走到哪儿都受人尊敬吧。
“四个帐为一组,组长是另一个帐子的,叫什么那几个兔崽子也不清楚,只记得姓谭,”熊大没读过什么书,能把那么多信息记下已是相当不容易了,他有些得意,依旧滔滔不绝,“五个组为一队,也就是百人,队长姓莫;十队为一营,营长距离咱们太远,那几人也不知是谁,大抵没什么要紧的。”
熊大一口气说完人有些喘,“剩下的就是些军中的消息,有空再慢慢说,”熊大摆手,指着前面那营地低低道,“看,到了。”
原来走着走着便出了城,那五个人非司空祁带进城的亲信,只是酒瘾犯了偷偷进来的,这是唯一利弊都存在的地方。利在于他们非司空祁左膀右臂,不容易接触到他便也不容易暴露,但这也有缺点,缺点便是那么大个营地,要找到自己的帐子,并不简单。
虽然换了装,但到底也是第一次进营,郑冲就等在城门外不远处,他们五人会合后,仔细商量了一下,才决定了一个大胆的计划——装醉。
既然破了酒忌,他们消失了一天也早已被组长知晓,如果淡淡定定地回去反而惹了怀疑,不如便偏向虎山行,装作一副烂醉如泥的姿态进营地。队里几乎都是市井之民,世家子弟间存在的互相挤兑和针对按理说不会有,毕竟这支队伍非战军,不需要靠打压或供出他人来提升自己的地位,所以宋歌和温自惜一番考量,觉得此法可一试!
市井多真义,越是出身穷苦患难过来的人,越是更重人情冷暖,这是宋歌在东衡皇宫摸爬打滚一年得出的结论。她前世未尝过的世间情故,这一年都尝了个遍,对于人心,她有时也能摸准个大概。
她总在赌,出了宫这段日子拿性命安危赌了一次又一次,所幸老天垂爱,让她活了一次又一次,而这回,她又该赌了,此次赌注大,五条人命。
若她猜得对众人人心,他们只需装个醉跌跌撞撞冲进去,不用任何手段,自有人扶着他们进他们的帐子,不费吹灰之力。
若她猜错,找不着帐子事小,如果他们被状告到司空祁那里,破酒忌在军中的责罚是什么她不清楚,但至少司空祁一定会找上他们,危险够大。
宋歌也有过一瞬间的犹豫,但温自惜却接得快:“这法子好,我这便去城内酒肆取酒来。”他会武,轻功来回不过片刻的时间,宋歌未回神,温自惜便折了身。
她怔忡,他直接用行动支持了她。
酒取来,为了真实每个人都喝了几口,宋歌小瑞和郑冲都不善酒,一壶没喝完脚下就有些飘飘然。但既然要做到“烂醉如泥”四个字,酒气必须要重,温自惜想了想,忽然猛灌一口酒,却没有咽下去,朝着宋歌后背便喷去。
“噗——”宋歌一个激灵,背上一凉,那酒儿全数喷在她衣服上,但却未湿,只余浓浓酒气挥发。
温自惜再灌,朝着小瑞和郑冲喷去,而熊大已经自顾自在旁边喝了一坛子,他酒量大,这些压根儿不够塞牙缝。
“差不多可以了,这演戏嘛,还得靠演技。”宋歌推了熊大一把,生怕这家伙喝开了没了分寸,“齐广,走吧?”
宋歌快速进入状态,又转头斜眼,温自惜丢掉酒壶的手一顿,女子眉眼被酒气所湿,比起平日清冷更添了难得一见的软侬,脸颊儿微红,女儿家温软娇暖毕现,那目光又浅浅,看得人只觉心下微痒,猫爪子似的挠了他耳根,惹得那里竟升起了灼热。
“顾帐长,该回营地了,”宋歌不是一杯倒,但也没比那好上多少,她看着温自惜,眼前男子却有了重影,她摇摇头,又转身朝小瑞和郑冲道,“能海、天贶,兄弟几个喝足了酒回去睡大觉!”
她扬手,“啪”一下搭在小瑞肩头,动作利落干脆,像极了军营男儿。
“犹豫什么,走啊!”她说得响,不知是真醉了,还是戏演得太足,把温自惜几个直接给震在当场。
半晌,温自惜动了动脚,忽然也有了些“醉意”。
“走了,哥几个今儿喝畅快了!早点儿回去闷头大睡!”温自惜笑道,音调高高,足以惊到营地里的人。
他话刚说完,手一伸落在宋歌肩头,触手依旧纤骨,软上一分显太娇,硬上一分又显太过,如今到正正好好。
三人勾肩搭背,完全是醉汉姿态。
宋歌素来把小瑞当弟弟看,此时有些酒气上来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妥,倒是被搭着肩的小瑞面色不自然绯红,姿态显得有些拘泥。
温自惜未醉却似醉了一般,那挂在宋歌肩膀上的手明明搭着,却一点不敢用劲,有些尴尬且好笑地虚虚架着,不知是怕自己的重量压在她身上怕她吃不消,还是……这场面太美,他还未准备好……搂住她。
明明如今一身儿郎打扮,脸上还有未完全消下去的红疹,他却觉得,她还是极好看的。穿罗裙时,她自有一番风华,而眼下军士服在身,她同样干练洒脱,每一种装扮,都似一个全新的她。
正想得出神,此刻画风却忽然一转,熊大哈哈一笑,重重趴来了温自惜肩头。他主要是考虑到小瑞太单薄,可能无法承受自己的重量,于是只能选择温自惜了。
“走走走!回帐子睡大觉!”他的声音比温自惜还大声,震得人酒都快醒了。
被熊大一打岔,什么风花雪月般的胡思乱想都没了,温自惜心下摇头闷笑,待郑冲也和小瑞勾了肩,五人这才一阵“叫嚣”着往营地走。
营地前头点着火,有人执哨,听见动静便吹了号角,几人才行到几十步外,已经有人远远喝道:“是谁!”
温自惜拿余光瞥了瞥,只压低声音道:“继续走,”他顿了顿,垂首看到小瑞脚步有些乱,遂安抚道:“莫怕,就当你真醉了,那样才真实。”
半晌没有候到小瑞回答,温自惜正奇怪时,听到宋歌软软的话语传来:“他是真的醉了。”那音调夹杂了鼻音,想必也晕得厉害。
“……”温自惜噎了噎,不说话了。
五人一路行到近处,任凭前头如何威胁着喊话都不曾停下步子,直到有人拿长矛对上中间的宋歌胸口,他们才顿了脚步。
“咱们的人?”那戳着宋歌的人上下打量着几人的服装,狐疑道,“哪个营哪个队的?喝成这样?”军中忌酒,且他们不是歇在城内的军士,胆子倒大!
温自惜不动声色退了一步,宋歌几人也连带着往后踉跄,那长矛便对不上宋歌了。
“营、营……嗝——”温自惜不抬头,只闭眼装出一副烂醉的样子,说两个字还打了一个嗝,酒气喷了出来,“谭……谭……莫……”熊大只告诉他们说组长姓谭队长姓莫,他便就重复这两个字。
那领头一人收了矛,身后好些军士听到动静穿着裤衩便跑出来看热闹,一时场面有些混乱。
“妈的……”宋歌听到那领头之人低低咒骂了一声,“竟是老子队里的人!”
宋歌被这句话给惊醒了酒,真是凑巧,直接碰上了队长!这绝对是老天在帮他们!
她心下明白,温自惜自然也想得通,两人几乎是同时佯装脚下发软,“噗通”一下便摔在地上。熊大三人猝不及防,直接跌了个狗吃屎,脸上全是灰尘。
宋歌“哎哟”叫了一声,干脆躺在地上不起来,哼唧哼唧咕哝着什么,一副就地睡觉的醉鬼相。
小瑞和郑冲演技稍差些,虽然不明白宋歌此举何意,但跟着做总没错,所以五人齐齐躺倒在地,熊大还很尽心尽力地直接开始打呼噜!
果然,那莫队长朝后边吼道:“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干嘛?想挨罚吗?!”他怒骂,随即一脚踢了旁边的亲信道,“还不赶快把人给抬进去了?叫其他队看笑话吗?”他说着回身,“散了!都散了!”
军里无娱乐,那么多人跑出来也只是看个热闹,压根儿没想那么多,莫队长在军中有威望,他这话一出口人立刻便急急回了帐。
“这事别给露出去啊,殿下知道了可不得罚死他们!”莫队长跟几个亲信强调,又转身恨铁不成钢地踹地上的人,因为站得离宋歌近,那一脚直接踢了她小腿。
温自惜一僵,小瑞一怔,仿佛被踢的人是自己。
宋歌却一动不动,似乎她就是一个醉鬼,没有感觉。
“关键他妈的全是我队里的人!破了酒忌罚得可不止他们!连带着老子受苦!”莫队长恨得牙痒痒,末了却有些无奈道,“这帮混小子胆子倒大,老子要是再年轻个十岁,指不定也跟着他们去了!”
他说完摇摇头,吩咐亲信道:“抬回帐子吧,这事今天就翻页了,不许提起!”他转身欲走,行了两步又回头皱眉道,“把这五人名字给我记下,下次进城的时候重点关注!不许他们破酒忌!”
“是!”那亲信应道。
宋歌呼出一口气,闭眼捏了捏温自惜的胳膊。
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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