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华家很少迎接梅画这样的娇客,甭看两家的距离两步远,即便如此,多半是常华经常上他家门,要是叫这个大少爷迈一步脚屈尊降贵的登临寒门,指不定当天的日头打南边升起来了。
所以,当常华似有所感的瞧着进入大门的人影时,第一反应就是抬头观察脑袋顶上的日头在不在原位。
梅画身上跟披了一件飓风的斗篷一样,气势汹汹的阔步前行,目光灼灼,打进门就盯上了傻头傻脑的人,眼见到了跟前,破开嗓门讥讽,
“你傻了?憨头傻脑的,是我,梅画,芝麻他么,魂出窍了啊。”
常华被他连讽带刺的叫回了神儿,忙站起来快走几步扶住人,一时没理会他的出言不逊,而是紧张兮兮的责备开来,
“哎哟,祖宗,你胆子恁的跟老黄牛似的,又倔又大,悠着点悠着点,”口内责怪着,双手已经搀上了人的手臂,脑袋转悠半天没再瞧着其他人,十分奇怪地问,
“咋的就你一人,从家来啊?美子哥过来了么?有事你就撵着娃子喊我一声,哪就劳动了你,快来快来,坐这儿高椅子上。”
接下来常华一通忙活,倒水拿果子,还得洗的干净了擦净水珠儿才敢给人吃。
常华当宝贝似的捧着敬着嘘寒问暖,梅画那颗被冷落了被排挤了被无视了的一颗老心肝终于慢慢回转,脸上露出了笑模样,憋了一早上的酸气被一股子感天动地从头到脚的热情慢慢烘干了,挥发了。
常华的儿子被他婆么抱走了,青牛去了地里,趁着有一刻的闲工夫正拾掇院子呢,陪着梅画闲话几句,就一边干一边陪着人,心里则纳闷的稀奇,这人进门的时候明显一脸怒气,没两句话又烟消云消了,瞧他笑的那个开心,难不成是谁惹着人跑过来撒气了?不然为啥刚开始一开口就夹枪带棒的!
常华眼珠子转了半天,摸透了其中的翘楚,不免一阵恼火,他本就是个心里不藏话的人,就想跟人吵几句,他可不想不明不白的当人撒气桶,可扭头看着那个大肚婆子,笑的没心没肺,心中又一阵气馁,罢了罢了,等他生了娃再说吧,这账必须给攒着!
……
刘芬芬亮丽光鲜的领着艾美去里长家说亲下定,顺便商量着两家亲事的日子,准备收了玉米后,瓜子的正日子整生辰,一起操办,意义重大又热闹,正好赶上丰收之后,全村的老少爷们都叫来喝酒,大办一番。
里长和艾毛毛对这门亲事有着八成的把握,前几日寒子家的人走亲戚去了,听说昨儿后晌家来的,俩人当时还念叨着寒子那头什么时候给信,哪成想今儿一早人就来了,事情圆满,夫夫俩再没有不满意的。
至于前儿打听的刘芬芬相中了一家的小哥儿的话头,俩人提也没提,一是完全没必要,对方并非定亲,说亲的时候汉子家相来相去的是常事,他们中间□□来对那小哥儿的名誉毫无影响;
二是,总归自家哥儿的前程才是最重要的,既然已成定局再扯前儿话难免叫人不痛快,虽说自家的想法在前,可毕竟落后一步,没准刘芬芬心里还有疙瘩呢,他们干嘛上赶着结不痛快啊。
艾毛毛笑的畅快,“你安排的在妥当不过了,你向来是个细致周全的人,我哪有不放心的,水儿跟着你,就像在我眼前儿一样,这辈子跟你成了亲家,真真做梦都想不到!”
刘芬芬心中虽然有些呕血,可他惯是能应付场面的人,漂亮话比谁都能说,只听他微微歉然道,
“按照咱两家的关系,给水儿的聘礼断然不应当如此,只是先头有岭子的例子,若是越了过去难免叫孩子心理不舒坦,你们别嫌少,水儿我从小看到大的,日后家用补偿定然少不了他的,不会叫孩子委屈;我统共就俩儿子,当然了,如今二奇也跟我亲生的一样,你说我这当阿么的攒了那些物件儿最后不都是给了他们么!”
他这话音刚落,艾毛毛立即接到,“看你说啊,什么多啊少啊的,没得情谊生分了,咱就是走个礼,是个过场,喜庆一番;你说的不错,没规矩不成方圆,家里总得有个规矩,尊卑有别,长幼有序,难不成就因为喜欢偏疼这个,冷落那个,那可不成;”
歇了一下又严肃地说道:
“这话我也在这跟你撂下,水儿到了你膝下,就是你家的人,该分派什么该支应什么你莫要顾及,万不能厚此薄彼,叫孩子心理起疙瘩;不瞒你说,我也给水儿教导过了,他去了就得服侍你们,他是最小的,不能因为小就邀功,上下颠倒;公爹婆么宽仁疼爱那是因为慈悲良善,可不能因此就翘起了尾巴;我令他跟着他嫂么学,可不能因着自小亲近熟络就傲慢无礼,若是那样,不说你们,我跟他爹的先要捶他一顿,脸面都甭要了!”
刘芬芬满面含笑的静静听着,暗道毛毛这嘴皮子够利落的,等人落下话便指着人斜眼嗔怪,
“偏你是个矫情多怪的,哪就那些啰嗦了,咱们寒门小户,讲的就是一个和睦,偏你还拎着娃子训教一番,忒严格了!”
艾毛毛瞧他恢复了往常的面容说笑终于放下了心,笑接道,“礼多人不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