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骆少腾已经上了二楼书房,门都没敲,但直接推门进去。骆钧正在戴着老花镜翻一些古书,听到动静抬头,骆少腾已经站到他的书桌前。
他脸色虽然不好,却并没有发火,而是将手里的报纸摊开在骆钧面前,问:“爷爷做的?”
骆家的是非虽然一直是新闻的焦点,但是从来都是臆测。这次说的那么肯定,还指名道姓的,必然是家里人授意。
骆钧皱眉,问:“有什么不妥吗?”
“当然不妥,我根本就没想过离婚。”他这是在逼自己离婚的节奏?
骆钧没料到会孙子这样呛着,脸色自然不好,沉着声音说:“既然没想过,就不要招惹人家佟家。”他这么做还不是了他骆少腾,为了骆家好。
骆少腾却并没有将他的脾气看进眼里,目光依旧沉沉地,说:“我说过,这件事你不要插手。”
现在不但插手了,还把佟青弄回了家里,到底是几个意思?
“我也不想插手,但是佟家已经找到家里来了,我作为大家长,总要给人家一个交待。”他以为佟青是他在外面胡混的女人吗?
“我自己会处理。”骆少腾仍是半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态度比较强硬。
“骆少腾,你究竟知不知道,飞凰那个新能源项目D市是重点城市之一?”骆钧有点生气地质问他。
这个提案是骆少腾提出来的,按照他的想法项目会覆盖全国。现在只是前期投建,包括D市在内,是飞凰实验的重点城市五个之一。
如果顺利的话,不止会给飞凰带来巨大的收益,甚至会垄断市场。未来二十年内,在这个行业里没人可以及得上飞凰。有这样的收益,自然投资也是巨大的,并需要各个城市同时推行,可以说是血脉相连,不容有一点差池。
换简单的话说,如果这个项目在D市卡了,那就连同其它四个城市的项目也会被叫停。前期投资全部会成为泡沫,没有收益不说,飞凰无疑也会陷入很难的境况。
骆钧不愿拿自己的家族事业去赌,所以他试图说服骆少腾,觉得跟佟家联姻的话只会事半功倍。
骆少腾自然知道他的心思,所以他一时没有说话。
骆钧以为他认知到事情的严重性,便软了口吻,恩威并重地说:“我知道你现在对小西上了心,既然喜欢,就仍把她留在身边就是了,我没也没让你们彻底分开不是吗?”
这话乍然听上去与他之前说的话自相矛盾,但是聪明人很快就能品出其中关窍。骆少腾抬头看着他,问:“爷爷想她以什么身份待在我身边?”
骆钧知道以骆少腾的聪明,应该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但明白是一回事,却没料到孙子会这么问出来,有点咄咄逼人的意思。他故意叹了口气表示无奈,说:“佟青出身好一些,这个圈子里的事她心里也明镜似的。你和小西又原本是夫妻,我想她能理解。”
骆钧的意思就是让骆少腾与佟青结婚,实在不喜欢,也就是个形式。反正上流社会,貌离神合的夫妻多了去了,要的不过是个纽带。
骆少腾若真放不下余小西,大可结了婚后还和她一起生活。现在,他不就是正将余小西禁锢在那橦公寓里吗?在骆钧眼里,其实没有多大区别。
骆少腾是真没想到爷爷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唇角露出一抹讽刺来,问:“佟青也是这个意思?”
“她会接受的。”骆钧说。
结婚了嘛,两个家族的联姻,结合在一起容易,将来分开就难了,佟青到时想反悔也来不及,当初的葛云就是这样。骆钧这么迫切的另一个原因是,现在有人盯上骆家了。如果跟佟家联姻,将来有事,也算多一重保障,他实在是心心念念在为骆家打算。
“可惜,就算她愿意,我还不想委屈了余小西呢。”更不想委屈自己。
骆少腾讽刺的声音打乱爷爷的如意算盘。
“骆少腾!”骆钧终于恼了。
他说了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
骆少腾任他恼着,眼里的讽刺愈浓。
“你这么执迷不悟,就不怕她出什么意外?”骆钧眼眸沉沉,带着压抑的怒火。
“爷爷在威胁我?”骆少腾问。
骆钧看着他,没直接回答。他现在并不想跟骆少腾撕破脸,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我再重申一遍,佟青肚子里的野种不是我的,我根本就没碰过她。你既然想要,将来不要后悔。”骆少腾沉声说完,抬步离去。
骆少腾下楼的时候,佟青的大嫂已经不在,只有她自然眼巴巴地等在楼梯口,期望能跟他说上一句话。结果他还是像进来时一样当她是空气,目光根本就没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秒便走了。
“骆少腾!”气的佟青跺脚。
骆少腾沉着脸坐进车厢内,想着刚刚与骆钧的谈话,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蓝色的布加迪刚刚驶出骆家老宅不久,骆钧就接到了骆子扬被带去警局的消息。对方称是骆少腾亲自报的案,以他多次亏空公款,将商业机密卖给竞争对手等多项罪名被捕,且证据确凿。
葛云收到消息的时候,几乎要将骆家的屋顶吵翻过来。
骆钧亲自去的警局,虽然一直知道这个孙子不争气,却也没料到他竟干得出这么多损害骆家根基的事来,真是又气又恼又失望。
骆子扬在看守所里哭着给他下跪,说自己一时鬼迷心窍,但那些事也未必全是自己干的,多半是骆少腾栽脏,求爷爷救自己。
骆钧忙着到处走动,却发现骆少腾这次是把路都堵死了,有意要致骆子扬于死地,半点余地都没有留。
这才终于明白过来,他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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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云与骆钧忙着捞骆子扬的时候,骆少腾在休息室里眯了两个小时。现在已经撕破脸,干脆就将自己的亲信召集在会议室里,封闭式地忙碌起来。
直到外面华灯初上,大家渐露疲惫,这才让众人都散了。
他最后一个从公司里出来,居然还有下属没走,刚刚挂了电话跟一起的同事调侃,老婆嫌他他加班太多,回家前要先去买件礼物赔罪。
他驾着布加迪离开飞凰,途经广场时又在堵车。目光掠过街边的珠宝店。想到那个下属的话,心里一动,便干脆将车子停在路边走了进去。
“骆少。”他脚踏进店内,经理眼前一亮。
骆少腾微微颔首。
经理亲自招待,问:“骆少需要什么?”
骆少腾随意走到个柜台前,目光在里面扫了一圈。目光定在一条镶了蓝宝石的脚链上。铂金的细链,垂着几颗心形的蓝宝石,挺简单的设计。小巧婉约,一下子就入了他的眼。
男人买东西就是这样,讲究个眼缘,看中后痛快地让店员包起来,刷卡离开。
车子停在汉庭公寓楼下,他将那条脚链从首饰盒里拿出来,摊在掌心看了看。买的时候挺笃定的,这时候反而有点紧张。
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莫名其妙地对着那条脚链看了半晌,若是有人经过,会看到他薄唇浅勾着,笑的模样有点傻。须臾,终于将它重新放回盒中,揣进裤兜里下车。
保镖依旧占据整个走廊,看到他回来都微微垂道,喊了:“骆少。”
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打开房门时刻意放轻了动作。没料到那么早,客厅里竟然一片黑暗,将灯打开,明亮的光线充盈进客厅里,余小西并不在。
推开卧室的门,床头的灯亮着,余小西正裹被躺在上面。脚步放轻,走近了才发现她居然这么早就睡了。
被单裹将她的裹的像茧似的,就那样蜷缩着。因为脸背着光,所以灯光只柔柔地落在她的长发上,隐隐约约可看到眸子阖起。
两天不见,她的脸色看起来极差。
他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才从兜里将脚链拿出来,小心地将被单掀开一个角,打算帮她戴上。
事实上余小西这两天都没怎么睡,这也才刚刚眯着一会儿而已,正在半梦半醒之间。就觉得脚上有个东西在蹭着自己,且是温热的,就那样睁开了眸子,然后骆少腾的侧脸映在眼中。
刚睡醒的眸子本来就迷懵,眼睛眨了眨,一时还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脚上一凉,便下意识地蜷了下,耳边划过类似于金属碰撞的声音,她才注意到自己脚上多了条脚链。
蓝色的宝石挂在纤细白皙的脚腕上,灯光下折射出华美的光。
“醒了?”骆少腾看着她问。稀松平常的口吻,好似两人之前没有任何不愉快。
这下余小西彻底清醒了,坐起身时,脚上多了个东西还是感觉很明显。她看清后,作势便要将它从脚上扯下来。
骆少腾见状,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手扣着她的手,警告地喊:“余小西!”
他一番心意,她非要这样糟蹋是不是?
“骆少腾,这算什么?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吃?”余小西抬头看着他,问。
骆少腾回视着她瞪视自己的眸子里,那里有怨也有恨,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让她喜欢。
“睡吧。”他声音里诸多无奈,拥住她躺下来。
余小西开始自然是挣扎的,可是他不止手长脚长,最主要的是力气比她大。她怎么也挣不开,就那样被他强行抱在怀里。
两人是都累了,余小西也没有僵持太久,是因为她知道,再反抗下去也是没有结果,终于安静下来。只是脸埋在他暖烘烘的怀里,呼吸进的都是沾了他身上那股迷迭香的味道,觉得别扭极了。
睡到半夜时,骆少腾觉得怀里的人有点不对劲,睁开眼睛便见睡梦中的她皱着眉头,身子在微微地抖瑟着。
“余小西?余小西?”
余小西终于睁开眼睛,映着眼前骆少腾的五官。
他开始以为她做恶梦或不舒服,手探到她额头,却不冷也不热,但是脸色又苍白的厉害。
“怎么了?”他有点着急担心地问。
余小西被松开手脚后,捂住小腹的位置,说:“疼。”
骆少腾的手伸过去,碰到她的手才发现很凉,问:“肚子疼?”
余小西点头,转眼,额头就疼的出了汗。
骆少腾见她忍痛地咬住唇瓣,那模样像是极其难受,不由更加着急起来。将她从床上抱起,嘴里安慰着说:“别怕,我们现在去医院。”
因为着急只穿着拖鞋,说着便已经出了卧室。两人这副模样出门时候把保镖都吓了一跳,他却来不及解释。将余小西安置进副驾后,一边将蓝牙挂到耳边一边发动引擎,跟医院那边沟通着,车子一路急弛,很快就到了医院。
骆少腾整个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走着,直到急救室的门被打开,马上上前。
“骆少别紧张,少奶奶只是痛经而已。”妇科的女医生马上安慰。
“痛经?”骆少腾的脸色有点惊疑。
“对。”女医生很肯定地回答,顿了下,迟疑地说:“少奶奶的经期有点紊乱,这次可能是因为吃避孕药的缘故。你们如果暂时不想要宝宝,建议还是商量别的避孕方法,服药对女性的身体伤害很大。”
骆少腾压着心头的异样的感觉微微颔首,余小西便已经被人从急诊室里推出来,直接送到了病房里。骆少腾脑子里还在消化刚刚医生的话,关于避孕药什么的。
她在避孕,他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其实说他不负责也好,他还真没想过两人会有宝宝的问题。但是听到医生说她一直在吃避孕药时,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余小西,她果然从来没有打算在自己待在自己身边过,所以才会这么谨慎吗?
“骆少。”护士从病房里出来,礼貌地喊了他声。
骆少腾微微颔首进了病房,余小西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点滴架子上挂着塑料药瓶。大概药效发作没那么快,她脸色并没有好转。眉头微蹙着,无意识地咬住唇。本来干涩的唇瓣,被她咬出的血浸红。看着病床上她这副模样,他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上前,蹲住下来,伸手摸着她的唇,说:“松开。”
余小西抬眼,有点意外地看着他的神色。
骆少腾见她不听话,皱眉,脆俯身,吻住她的唇。
她惊了下,手下意识地去推他,却被他按回床上:“小心滚针。”
她楞了下,他倒没有进一步轻薄,只帮她理了理被角。病房里的气氛忽然又怪异、微妙起来,余小西不想面对他,或者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所以干脆闭上眼睛。
骆少腾知道她逃避什么,也没有戳破或强迫什么。她不舒服,就让她好好休息好了。
时间在静谧中行走,余小西大概是舒服了些,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骆少腾则一直守在她病床边,直到药液滴完,他喊护士过来拔了针。
他也是真的累了,坐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便到陪床那边展开被子躺下来。与余小西一样,骆少腾自那天后也没有真正好好休息过,所以这一觉睡的格外的沉。再醒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
他摸着发沉的头坐起来,入目所及才想起自己是在医院里。下意识地去查看余小西的情况,却看到对面的床铺是空的,惊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