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阴惨惨的笑了,缩在角落里,像一个被人抛弃的孩子,笑了一声,又失声痛哭起来,“姐,姐姐……爹,娘……姐姐,救我,救救我……”
与其让他们得到解脱,何不让他们痛苦终身?
夏楚是一个骗子,她自己横竖都是要死的。
不,不能说。
尔后,黑暗里,她顿住身子。
向前爬了两步,她张了张嘴,想唤住夏初七。
她大步出去,李娇捂着伤口,面色灰白。
夏初七回头,朝她一笑,“若是你没有染指过沙漠,我说不定真会为你求情,而且表姐知道了,也不会那般恨你,你真的可以免于一死。但你染指了他,毁了一段姻缘,我平生最容不得这种污秽之事,李娇,你太让我恶心,所以,自求多福吧。”
“表妹,你要救我啊?你说好的。”
看着她要转身离去,李娇目露恐惧,爬了过去。
“十四岁的你,就这般狠了。李娇,我不得不佩服你。”
考虑一下,夏初七直起身来。
“是因为迷药……迷晕了他……所以他不知情。是我,我自己……来的。可他中了媚药,即便不愿,也身,身不由己。”
李娇垂下眼皮,说得极为艰难。
夏初七狐疑,挑了挑眉,“那他为何没有半分印象?”依她的了解,即便是媚药中招,怎能与人做了那事都不知道?即便晏二鬼和梓月公主那次,她自己配的媚药,事后晏二鬼也是有记忆的。
李娇咬了咬下唇,隐下心里的恐慌,镇定的说:“迷药……还有媚药。”
夏初七追问,“什么药?”
停顿一下,她咽了咽唾沫,声音缓了下来,“我不仅给他下了药,我还给我姐下了药。那时,我姐惯着我,把我娘留下的首饰都给了我。我拿它们买通了店小二,他想办法,在城里醉阴楼买的药。我让我姐睡,睡了过去……然后在沙漠的酒里,下了,下了那种药。”
“想,我想!”李娇急切地说:“是,那时我喜欢他,我狂热的爱上了他,我看他那般英俊,那般宠爱我姐姐,我吃醋,我嫉妒,我每天都抓心挠肺的难受,痛苦,夏楚,我不想的,我挣扎了许久。”
夏初七哼一声,“不想活?”
李娇眸子有些慌乱,像是不愿提起这个问题。
捂了捂鼻子,她低下了声音,“第二个问题,你必须老实回答我。在汝宁的客栈,是不是你给哈萨尔下药了?”
对于这个观点,她是认可的,一直认可。
夏初七喉咙鲠了一下,点了点头。
见她冷了声音,李娇摇了摇头,又补充了一句,“对,我想起来了。后来我听我爹与我娘无意说起,我爹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每每这个时候,我娘就很愧疚。我爹是说,这事是洪泰皇帝怕他薨后,太子性软,会震不住那些手握重权的开国功臣,所以要先除去他们,我祖父和你父亲,都没有通敌,全都是洪泰皇帝的阴谋。我娘那时是默认的。”
“没了?”
与爹娘在一起,于她而言是苦日子,她还能羡慕?
与李娇说话,三观严重无法苟同。
夏初七默了。
说到往事,李娇声音也有哽咽,“我姐姐那时不在,我已有三年不曾见过她了,小时候我与她感情也不好……”想了想,她看向夏初七,“我在离开应天府的那一天,听说你全家被处斩,就余下你一个,寄养在你二叔家,与皇长孙的婚约也未作废,那时,我好羡慕你,可以不用背井离乡过苦日子……”
“洪泰皇帝的圣旨说,在魏国公府抄家时,抄出一封魏国公私通北狄的文书,上面提到我祖父也参与了此事,要一并收监。我娘跪在地上不住的恳求,但是无用,那些禁卫军就像疯了一样,见人就抓,我很害怕,拼命躲在爹的怀里。后来我娘终是进了宫,向皇帝求了情。我们一家四口,被免了死罪,但仍是被罚流配思南府。”
“不过我那时在韩国公府,能知道的事情也有限。事情发生之前,没有丝毫预兆。头一天,我听说魏国公出事了,禁卫军包括了魏国公府,拿了所有人入狱,连刚出生的婴儿都没有放过。没想到,次日天还没亮,禁卫军就来了韩国公府,让所有人都出去接旨。”
李娇抹了一把脸,似是回忆了好久,才慢慢开口。
“那得看你说得有没有价值。”
李娇恍然大悟一般,顿时反应过来,怪不得如今的夏楚有些不一样,随即眼睛也亮了,“表妹,我都告诉了你,你一定要救我。”
夏初七眯了眯眼,“我当年出事摔坏了脑子。”
“表妹,我能知道的,你也应当知道,为何问我?”
听得她问这个,李娇像是松了一口气。
她如今获得的夏楚记忆,东拼西凑,很不完整,而李邈也并非当年事件的亲历者,很多事情都是道听途说来的。可李娇不同,李娇当时就在京师,而且已经十四岁,她肯定能知道一些别的什么。
“第一个问题,当年魏国公府的案子,到底是怎样的?”
李娇狠狠点头,“你说,我都告诉你。”
“你只需要回答我两个问题。”
夏初七面色严肃,语气极冷。
李娇一愣,痛苦的捂着肩,苦笑,“我能给你的都给了,我再无旁的东西可以交换,你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夏初七目光凉了凉,“我有条件。”
“表妹,你救救我吧,看在我俩小时候一起玩耍过的份上,看着我小时候照顾过你的份上,你救救我,我爹他很痛我的,我爹是你的亲舅舅呀,你娘她也极是疼我。表妹,你救救我。”
她看着夏初七,爬起来,跪了下去,顾不得地上脏,连连磕头。
到如今,她不怕死了,只怕不死,受尽折磨。
他不会放过她,一定不会。
他一辈子的温柔与宠爱都给了李邈,除了她之外,即便对他的亲生妹妹乌仁潇潇,也不见得有多热情,除了在李邈面前像个人,他平常都像一只毒蝎子,血都是冷的。
她跟了那个男人几年,怎会不了解他的性子?
至于哈萨尔……
姐姐确实没有为她求情。当她第二次举起杀刀的时候,她就从姐姐的眼睛里看见了绝望和失望。她不会再为她求情了,若她要帮她,在她拍马要离去之前,就该求情了。
李娇不相信夏初七,可却不敢不相信她说的话。
“哈,你不信我?不如赌一把?相信我,我若走了,你就没救了。”
“你骗人,我姐姐不会不管我的。”
果然,李娇呼吸急促起来。
当然,笑着往别人的伤口上撒盐,这招儿最毒,最让对手痛苦。这也是她从东方大都督那里学来的。
一字一字,就像在往李娇的伤口上撒盐。
她每一个形容词,每一个称呼都用得毒。
说罢见李娇面色一变,她又是一笑,“不过你恐怕要失望了。我来的时候见过她了,她与沙漠哥哥感情好得很,她不想见你,今生今世也不想。她更没有为你求情,一个字也没有。娇表姐,你说说,她若不肯为你求情,沙漠他会怎样待你?你要杀的,是他最爱的女人,宁愿用生命去保护的女人。”
夏初七笑了,“你如今敢这般有恃无恐,不就是仗着我表姐她不会杀你吗?”
“你敢拿我怎样?”
李娇阴冷冷地看着她,抬起了头来。
夏初七笑吟吟的看着她,“娇表姐,不要这样生分嘛?”
“我呸!”李娇呸了她一口,捂着受伤的右肩膀,满目都是怒意,“你若有这等好心,我怎会在这里?夏楚,你这个小贱人,你陷害我,你一定会遭天打雷劈的。”
“想不想我替你包扎伤口?”
夏初七喊了李娇一声,蹲下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