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啦免啦!”见庄伯阳走到跟前,天不怕麻利地从跛驴仔细身上跳下,眼看着就要一手抢过他手里的糖葫芦。
“先生!”庄伯阳面色一正,道:“学生来时惦记着您爱吃这玩意儿,就为您买了串赶过来,这一路上没少瞄到它,现在您要将两串都拿了过去,学生认为不妥。”
天不怕不高兴了,问:“有什么不妥啊,我会跟其他人说你尊敬师长的还不行么?”
“话不能这样说。”庄伯阳仍然不给,“如果您这样说了,学生们就知道您关照学生,不忘学生做出的贡献和获得的功劳啦!”
“对啊,那有什么不好?”天不怕着急了,就这一会儿好像他肚子里的馋虫就全醒了过来饿得发疯似的。
“这虽说是好办法,但不是最好的办法。”庄伯阳不理,非得将话说完,“学生想说的是苦劳的问题,这世上没有哪件事是一定办得成的,有时候即使办不成,咱们也不能冷了人家的心,让人家又愧又怨才是。”
天不怕一听,有道理啊!
“那你说怎么办?”
“学生以为,既然这东西是为您买的,那自然不能改变初衷了。”庄伯阳看着天不怕正要欢喜,又紧随一句:“不过……学生送糖葫芦孝敬您,这是功;千里赶来,这是苦;既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学生想既然有两串糖葫芦,不如我们一人一串如何?”
花恨柳从未见过如此纠结的表情。天不怕算是令他开了眼界,一方面他确实想两串都吃了,另一方面庄伯阳说的也有道理,做先生就要有做先生的节操……在私欲和公德两者之间做出选择,对于一个还是孩子的天不怕来说,确实有些困难。
“那好吧!”天不怕终于不再纠结,他觉得自己越是不下决定,忍受的时间也就越长,明明近在眼前的糖葫芦却眼睁睁地吃不到,对于他来说实在痛苦。
分赃完毕。
“哦,这位小兄弟是……”咬了一口糖葫芦,庄伯阳才做恍然大悟状,朝向花恨柳问道。
“学生……”花恨柳也听天不怕说过庄伯阳是当今蜀国丞相,所以要按天下士子的身份来说,自称学生也是没问题的——当然了,这是放在以前。
“什么学生啊!”天不怕嘴里、手上全是糖渣,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自己的学生批评教育:“他是我新收的学生,叫做花恨柳的便是了。”后半句是直接说给庄伯阳听的。
“哦?这样说就应该称呼你为花师弟了啊……”庄伯阳听完,微微一笑,“却不知道花师弟学的是咱们四愁斋天、地、人三学中的哪一学呢?”
“啊?”花恨柳心里本来还在嘀咕“花师弟”这称呼太邪气了,却不料庄伯阳问的问题他更是没听说过。
“怎么?推天断命、风水阴阳、兵法政事,自己具体学的哪一学还不知道吗?”庄伯阳觉得自己这个新来的师弟太不像话了,连自己学什么本事都不知道,怎么能用所学济苍生呢?
“哎呀,你别问了,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呢……”天不怕满不在乎道,“既不是推天断命,也不是风水阴阳,更不是兵法政事,准确的说,就是‘杂学’啦!”
“什么!杂学?”老头一听险些将手中的糖葫芦甩出,他不顾自己满手黏糊,两手紧紧箍住花恨柳的两边肩膀,“你学的杂学?”
“呃……天机刚刚好像说了一点,兵法什么的最近也在看……”花恨柳不明白庄伯阳为什么反应如此强烈,但觉得据实说也没什么不对。
“你……你……你……”庄伯阳指着花恨柳“你你你”了一阵子,指着天不怕又一阵子,又指着跛驴指了指,愣是没将下半句说出。
花恨柳不知如何回应,看天不怕的意思,这种事他也不屑于回应,倒是只有跛驴仔细认认真真回了两句:“嗯——啊——嗯——啊——”
庄伯阳听不懂它叫什么,或许叫的是“可惜啊可惜”,又或者叫的是“怎么着怎么着”,反正他也没心思猜了。
半晌后,他才如霜打的茄子叹道:“也罢,也罢,毕竟天命难违啊。”径自走到天不怕跟前,“死长生的尸身我已帮他装了棺材下葬,虽然比不得那四重棺椁,但在这世上手工也算不错的了。”
“嗯,辛苦了。”天不怕应一声,伸着舌头舔竹签上留下的糖稀。
“先生既然已有打算,学生也放心了,此地看来并不需要学生照看,学生想再出去转一转。”
“哦,放心去,时常回来,记得带糖葫芦。”天不怕忘不了最重要的事。
“学生告辞!”庄伯阳倒也利落,施完礼头也不回,跨上马如何迅疾来的,如何疾驰去。
走的时候,庄伯阳也没忘记将那串糖葫芦紧紧攥在手里。
花恨柳感觉脑袋不够用的了,他想不明白这老头风尘仆仆来到这里,难道就是为了送一串糖葫芦,然后顺便关心一下自己学了什么东西?
尊敬师长,关心后进,伯阳是个好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