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蕈见二叔如今孤身一人,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如果自己还要辜负他的话,那么他就连个盼头都没了。然而艾蕈实在不想眼睁睁看着叔父一而再,再而三的错下去。
“人们常说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二叔,收手吧。”艾蕈几乎以哀求的口吻对艾明说。
艾明冷冷的看着艾蕈,哼哼一笑,道:
“是亲儿子的绝不会说像你这样的话,你既然不听我的话,那么我也不勉强你一定要听我的话,说到底你还是一个狠心的孩子,见我一个人孤苦无依也不肯出手相帮。哎,算了,你走吧,就当我从来没有养过你,至于我,你就当我已经作古了吧。”艾明扶着茶几慢慢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那副颓然的样子艾蕈见了心都快碎了。
“二叔,你说这话等于把侄儿抛在万劫不复的深渊里,侄儿这辈子都没有脸抬起头来做人。”艾蕈边哭边说。
“你走吧,走吧。”艾明朝艾蕈挥着手,那意思分明是赶他走。
“二叔。”艾蕈跪了下来,他知道自己是不能离开叔父的,对于从小失去亲生父亲的艾蕈来说,二叔就好比自己的生身父亲,如果他离开二叔,就好比那些抛弃父母的不孝子,这对于从小就接受儒家文化的艾蕈来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
“我叫你走,你怎么还不走。”艾明像不想看见侄儿似的,别着头跟艾蕈说话。
“二叔,我,我去京城。”
“我劝你不要勉强,你也大了,有自己的理想和报复,何苦留在这里任人使唤,连我都替你觉得不值。”
“二叔说这话,是想侄儿做不忠不孝的逆子吗?”
“宦海沉浮,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这些可都是你教导我的?没有你的提点我还真不知道这么多道理呢。”
“二叔,侄儿知道自己错了,今后再也不敢冲撞二叔。”
“你冲撞我事小,我是你二叔,无论你怎么对我,我都不会责怪你,只会好好教导你,耐心劝解你。”艾明的激将法让侄儿乖乖听从他的命令,其实当艾蕈决定替二叔去京城见十王爷的时候,艾蕈的心皱得像一张揉搓过的手,他不知道现在做的事,将来会给二叔带来什么样的灾难。
艾家在官场的根基很薄,艾明拼命攀附权贵,连十王爷都巴结上了,为的是稳住自己的官位,但根基薄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况且二叔这个人好记仇,不容易放下,这样的人总是不断往自己身上套枷锁。艾蕈是个聪明人,他早就发现了二叔性格中的弱点,而艾明这个当局者还在希冀加官鬻爵的那一天。
叔侄两个分明是两种人,但命运却把他们揉捏在一起,彼此都觉痛苦。
艾蕈答应第二天去京城见十王爷,艾明这才放心,午饭的时候跟侄儿两个小酌了一杯,甚宽慰。
莫忠海回来后把在道台府的情景讲给朱氏和婧姝听。
“如此看来,艾明已经摒弃前嫌,不与我们计较,这样我的心就放下了,万一孙家的人去官府告我们,我们还有艾明这棵大树可以依靠。”听了莫忠海的话后朱氏觉得艾明会是他们的依靠。
然而婧姝却提出相反的意见,她问莫忠海:
“艾明问你四爷的事了?”
“可不是,他问我四爷为什么会离家出走,知道他去哪儿了吗,出走这么久有些信回来吗,如果不是我打断他,他还会滔滔不绝的问下去。”莫忠海不知四少奶奶为什么会有此一问,他诧异的看着婧姝,问她:
“难道四少奶奶怀疑艾明虚与委蛇?”
婧姝正视的朝莫忠海点了点头,转向朱氏,对她说:
“大娘,我觉得艾明不可靠。”
朱氏愕愣了一下,坐直了身子,惊道:
“怎么不可靠,他不是答应四姑爷会帮我们吗,难道他还会说一套做一套?况且艾菊的事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应该放下了。再说他的官还是老爷给捐的呢,要知道从前他只不过是一个芝麻绿豆的小知县,他能有今天都靠我们家。”
“大娘难道忘了有一句话叫此一时彼一次,如今我们家的情形想必艾明早就知道了,正所谓树倒猢狲散,何况艾明还是那种容易记仇的人,他如果已经放下了,就不会问四姑爷有关四爷的事,他问四爷的事不是出于关心,而是试探,他想看看我们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才会迫使四少爷离家出走。他一直觉得四爷玩弄了他的女儿,于是他所有的怨恨全都撒在四爷身上,如果他真的如大娘所言摒弃前嫌,就不会过问四爷的事,因为说到底四爷怎样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四少奶奶说的不错,如果不是我几次打断他,他还会继续问下去,我见他一味说这个,担心会误了正事,只能打断他。”莫忠海道。
“他向姑爷打探四爷的事不会出于关心,那为了什么?”朱氏越来越糊涂,艾明为什么要过问四爷的事。
“照我看艾明此人非常奸猾,他探听四爷的事肯定不是出于关心,姑爷已经说了,如果不是他打断艾明,艾明还会继续追问下去。姑爷找他是有事相求,他却不停问四爷的事,他这样不是王顾左右而言他吗?”
朱氏觉得婧姝分析的不错,艾明还是没有放下从前的恩怨,他表面答应姑爷会帮衬他们,心里却一点都不想帮他们,朱氏想,一个人在官场上混的久了,是会变的,何况艾明从前和他们家就有过节。艾菊是他唯一的女儿,这个在朱氏看来喜欢钻牛角尖的女儿是艾明这辈子最大的依托,如此艾菊下落不明,艾明怪四爷害死他的女儿,但终究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四爷如何害了他的女儿。从种种迹象表明,艾明不会是他们束府的依靠。
要是孙家真的告上去,束府连个依托都没有,其情之悲凉,其景之凄惨,岂不悲凉。
朱氏为将来可能发生的危险伤透了脑筋,她让婧姝想办法,婧姝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求四爷的几位故交。朱氏想了想,觉得为今之计也只有这样了,她让莫忠海去做这个事,莫忠海里面外面两头跑,真有点分身乏术,于是朱氏把钱庄、当铺的事一部分交给婧姝打理,一部分让二姑爷打理。
就在朱氏提心吊胆的时候,住在家庙的潘氏已经开始行动。她和纹茜计议过了,决定来个釜底抽薪。等天黑之后,潘氏写了封信,让小尼姑明桩跑去庄子上送信。
“你快去快回,路上千万不要耽搁,否则日后若有好吃的东西你都别想吃。”纹茜对明桩说。
明桩贪吃,人有弱点就容易被利用,潘氏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会让明桩听命于她们。
“姑娘放心,我一定把信送到。”明桩在纹茜面前打包票的说。
潘氏坐在那里笑看着明桩,说:
“这是第一次让你当差,如果当的好,日后等我们搬回去住了,把你一起带过去,让你做我的贴身婢女。流苏大了,等明年我就放她出去。”
潘氏这么说是想笼络明桩,明桩听了心花怒放,拍马屁的说:
“三太太就好比明桩的再生父母,能遇到三太太这样的好人,是明桩的福分,无论三太太交给明桩办什么差事,明桩替会办的妥妥当当。”
“呵呵,如此甚好,你快去吧,天色不早了,早去早回。”
“是,三太太。”说完明桩转身走了出去。
纹茜一起跟了出去,她有些话要单独跟明桩说。只见纹茜从怀里掏出一个绢帕包。
“你见了姑爷,把这个给他。”
明桩不知帕包里包了什么,她拿了纹茜递给她的帕包,揣在怀里。
“姑娘放心,东西我一定会亲自交到姑爷手上。”
纹茜又嘱咐了明桩几句,才放她走。
潘氏见纹茜跟明桩两个站在外面说了一阵话,等纹茜进来后文她:
“你跟明桩说了什么?”
纹茜叹了口气,道:
“让她给我带话给姑爷,我不在跟前,他没了管束,早就把我忘到瓜爪国里去了,再说条儿那个**也在那边,两个人可是**。”
潘氏见纹茜这么说,劝她:
“即使你让明桩带话给姑爷,又有什么用,正所谓鞭长莫及,这儿离庄子这么远,那边的事你怎么管?”
“哎——”纹茜边叹息边气咻咻的说:
“所以我现在最恨大娘,如果不是她,我们至于这样吗。”
潘氏抿着嘴,哼了一句,冷道:
“你别忙,好戏还在后头呢。她仗着自己是大房就这样对我们,那好,我们干脆给她来个鱼死网破,大家抱着一起死那才叫作痛快呢。”
潘氏一直口口声声说鱼死网破,难道她真的连自己的安危也不顾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