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四少奶奶饶奴才不死。”
婧姝踱到毕大娘跟前,冷道:
“抬起头来。”
毕大娘乖乖的把头抬了起来,咧嘴谄媚的笑着。
婧姝冷冷的看着她,此时尤大婶在杖责之下发出的痛苦的嚎叫从远处传来,尽管声音不是很响,但因为安静的缘故,听得非常清晰。毕大娘哆嗦的比刚才更厉害了,一个劲求饶告屈。
“你和尤大婶是一伙的,她已经领了二十板子,你和她一样,干干脆脆,也在二门上领二十板子回去吧。”
“四少奶奶饶命,奴婢年老体弱,别说二十板子,就连二板子都受不住,求四少奶奶给奴婢一条活路,奴婢以后再也不敢那样了。”说完,毕大娘磕头如捣蒜。
“今天这二十板子你一定要领,因为我话已经说出去了,如果今天你不领这二十板子,以后还有谁会服我。念在你是老奴的份上,所以才让你领二十板子,否则是要杖毙的。府上对欺上瞒下的奴才从来不会网开一面,在老太太手里就杖毙过几个这样的奴才,不信的话可以让谷大娘子翻老黄历给你看。我一向都是恩威并施,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如果你还有疑问的话,那就让谷大娘告诉你,你犯的是什么罪。”说完,婧姝朝站在边上的谷大娘看去,谷大娘是大管家谷有财的老婆,此时她手上拿着一本册子,上面记录的是一条条家规。
谷大娘展开册子,念了起来:
“甲子年三月二十六,林嬷嬷等三人不敬犯上,各领二十板子,林嬷嬷当场杖毙,这是老太太手里的事情,说起林嬷嬷也是府上的家生子,因为搬弄是非,结果东窗事发,老太太才下令杖责她的,没想到当场就被打死了。老太太从来不打骂奴才,这是她第一次打骂奴才,也是最后一次,所以就把这件事情写进家规了。”
底下鸦雀无声,四少奶奶连家规都搬出来了,毕大娘自知在劫难逃,随着婧姝的一声令下,她像刚才的尤大婶一样被拖了出去,唯一不同的是尤大婶被拖走的时候还在那里大喊大叫,毕大娘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末日到了。
“今天惩治了尤大婶、毕大娘是想给那些专爱挑弄是非的人一个教训,这两个屡屡生事,趁我不在家的时候更是把厨房弄得鸡飞蛋打,手脚也很不干净,所以我才会杖责她们。如果有人想学她们的样,这也好办,在二门上领几十板子撵出去就行了,又不费我一点力气。我是最仁爱下人的,不过有些人似乎把我的仁爱当成软弱可欺,所以今天我要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有人想像她们两个一样的话,下场也是一样的。”婧姝说话声音尽管不响,但却清晰明朗,字字都很有分量。
下人们一个个表了态,说自己对主子是忠心的,绝不会做触犯家规的事,婧姝见他们这样,就放他们回去了,因为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尽管婧姝心里清楚,奴才队伍里仍旧有像尤大婶和毕大娘那样的刁奴,但通过今天的事情之后他们会安生一段日子,换句话来说府上会过一段时间的太平日子。
纹茜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她的耳报神早就把这边发生的事情跟她详详细细的说了。
“你们瞧见了吧,还说我厉害,有人比我还要厉害,我杖责奴才的时候那些人是怎么说的,说五姑娘惯会使雷霆手段,哼,我现在很想问问这么说我的人,到底哪个才是雷霆手段?”纹茜话音刚落,潘氏就皱着眉说:
“我看你还是省省吧,你爹现在对你大失所望,你有那闲工夫生闷气,不如多往你爹屋里走走,想办法怎样让你爹消气吧。”
“娘,你别烦,我自有主张,等我歇够了再跟姚婧姝斗!”纹茜咬着牙齿道。
潘氏正想数落纹茜,转身一看,见纹艾边抹眼泪边说:
“姐姐快别自以为是了,我听说爹恨你恨的什么似的,他对四娘说,如果不是看在你是他女儿的份上,早就责罚你了——”
纹茜脾气大,见纹艾说爹要责罚她,激动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怒道:
“我看他也老背晦了,胳膊肘往外拐,放着自己的骨肉不疼,偏疼外人,儿媳妇跟公爹这么好,可真少见啊——”
“你还说,快给我闭嘴。”潘氏忙用手捂住纹茜的嘴,她实在不想刚才的话传到老爷耳朵里。
连纹艾都着了慌,边哭边说:
“姐姐快改改你的脾气吧,刚才的话要是让爹知道了,即使你是他的女儿他也不会饶你,姐姐快别这样了,如今我们三房失势,那些人都忙着巴结二房那边的人,我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生出什么事情来。”
“你妹妹都比你懂事,你还是人家姐姐呢。”面对个性强烈的纹茜,潘氏还真有点束手无措。
纹茜顾自在那里生闷气,因为母亲和妹妹都数落她,她觉得家人都不理解她,因此频添了很多郁闷,连晚饭都没有吃,草草的睡下了。
老爷已经从天云观搬了回来,就住在四太太屋里。四太太性子温和,四房人丁又少,三个孩子都没有成家,老爷在这里住的舒畅,不禁感慨道:
“我早就应该过来这边住,你们这里好清静。”
颜氏见老爷说出心里话,高兴得眼泪都出来了。
小柔有点一根肠子通到底,她带着不满的口吻说:
“在我记忆中爹很少到我们四房这边来,既然你觉得娘好,先前你为什么要独宠三太太?”
“小柔,不许无礼。”颜氏严厉的说。
“姐姐,走,我和你到里间去看弟弟写字,弟弟的字写的越发好了。”小荣把说话不知轻重的姐姐带走了。
“老爷,我扶你进去歇着吧。”
老爷摇了摇头,叹息道:
“一眨眼孩子们都长大了,你别怪小柔,她说的对,我从前的确很少到你们这里来,小柔怨我,我不会怪她。”
“小柔心里还是敬重老爷的,只是心太直了,所以每每被人唆使,老爷看在邈儿的份上,原谅小柔吧。”
“邈儿和小柔都是我的儿女,我怎么会厚此薄彼,况且小柔也没有说错,我从前是不够关心你们。”
颜氏熬了几十年,总算看到了一线希望的曙光,老爷住在她这里,传递给人们的信息是四房即将得势。
自从老爷回来之后,束府的权力格局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四少奶奶继续持家,老爷则住在四房那边,这个格局传递出来的信息是,二房、四房最受老爷青睐,三房彻底失势,大房虽然有个不着调的大少奶奶,但至少还有大太太,所以如今最弱的是三房。
婧姝知道很多事情,比如大少奶奶是怎么在外面放贷的,二少爷、五姑爷干了哪些“好事”,如果把这些事情告诉老爷的话,老爷肯定受不了刺激,只有等大娘回来之后再做商议。
这天早上婧姝正在林氏屋里说话,忽然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乱跑了起来,妙音走出去一看,慌慌张张跑进来,连脸色都变了。
“妙音,怎么了?”彩新见妙音进来之后没敢说话,不停拿眼睛瞥林氏,似乎在害怕些什么。
妙音是害怕发生的事情让太太知道后,太太会受不了,因为金姨娘死了。
原先金娘和朦胧住一间屋子,不知怎么的,从前天开始孙百合就让她搬到西厢房去住,哪知才刚搬去不到两天就出事了。第一个发现金娘尸体的人是朦胧,她一上午都没有看见金娘,又见屋门紧闭着,以为金娘病了,就推门进去看了看。朦胧见金娘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脸色发黑,嘴唇青紫,和衣躺在那里,朦胧撞着胆子上去试了试金娘的鼻息,还哪里有气,恐怕早就已经死了好几个时辰了。
当朦胧惊慌失措从金娘屋里跑出来的时候,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她随便找到一个小丫头,说:
“快,快去告诉四少奶奶,金姨娘,金姨娘死了。”
小丫头吃一惊,但又觉得朦胧不像在说笑,就跑去告诉婧姝,哪知婧姝不在家,在太太屋里。
“这个扫把星,死就死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林氏因为不喜欢金娘,见金娘死了,她也不觉得难过。
婧姝起身告辞:
“娘,我过去看看。”
“嗯,你别靠近尸体,死人是最毒的。”林氏不忘提醒婧姝。
“是,娘,我不会碰尸体的。”说着婧姝带着冰玉刚要走,被彩新叫住了:
“四少奶奶,慢着,我跟你一起去。”
“姐姐还是留下陪娘吧,妞妞马上就要醒了,你还要给妞妞喂奶呢。”
彩新像婧姝一样也觉出了金娘之死的古怪,如果是正常死亡,为什么会脸色发黑,嘴唇青紫,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蹊跷。彩靳不像姐姐,她胆子小,一听说死了人,已经吓坏了。
此时只见林氏对婧姝说:
“让彩新跟你一起去也好,两个人好撞撞胆,记住别碰尸体。”
“知道了,娘。”婧姝和彩新答应着一起朝孙百合屋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