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忙领命而去,到了含元殿外,对着一名小太监快速道:“你快去重华宫呈禀皇后娘娘,万岁爷都两天两夜没合眼儿了,请娘娘来劝劝。”这时候,万岁爷也就肯听娘娘说的话了。国家军情重要,龙体更是马虎不得。长安看着那小太监跑远了,方抓着拂尘往一旁的耳殿去,派人出宫去召国舅来。
皇后没来,国舅在含元殿到了晚上,方漏液出宫。
滕府里,林氏留了膳,一见夫君回来便服侍他更衣用膳,这种关头,恐怕皇上也没心思留着思成用膳。
滕思成匆匆扒了几口,就站起身对林氏道:“你到书房来,我有话对你说。”
林氏正拧了帕子供他净手擦脸,听见话便顺从的道:“是。”滕思成嘴角稍稍柔和了起来,看着妻子的目光亦是十分温和。林氏是他的结发妻子,当初他不显达时便不离不弃的跟着他,如今他飞黄腾达了,她亦如就是一般,不移初心。
对这妻子,他很是敬重。
他先去了书房等着,过不了多久,林氏便端了杯茶进来,微含笑意:“上次重阳宴时皇后娘娘赏的明前茶,夫君尝尝。”随着她这一句话,书房中严肃的气氛便瞬时暖了下来。滕思成双手接过,笑着道:“娘娘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大口喝了半杯,便将茶盏放到桌上。
林氏不由轻轻摇了摇头,随他说起事来:“花庄来信了。”
“哦,说什么了?”滕家如今剩下的除了他就是嫁给山东苏家的滕思宸和皇后娘娘,滕思宸是个不安分的主,时常写了信来,若没什么打紧的事,妻子是不会特意给他提的。
林氏斟酌了下用词,道:“也没什么,只是,花庄是皇上的妻妹,日常难免骄纵,如今滕家这一辈就只剩了夫君一个男儿,万事都落到您身上,皇后娘娘入主中宫,言官未免就对滕家多注意些,妾身想,花庄的性子应当拘一拘了。”
滕思成手中一点桌面,肃声道:“你说的是,越是显要越不可大意,虽然花庄是出嫁女,但总归是滕家的女儿,不能让她坏了滕家的名声,如今京城安稳,自是无事,若将来有个风吹草动,什么都能拿来说事。皇后娘娘贤德,不可让她连累了。我这就写信让襄阳侯仔细着点,苏良时耳根子软,为人也不大气是压不住花庄的,只能请襄阳侯出面了,这些年,先帝和皇上都冷着苏家,襄阳侯想必也晓得厉害。”
“夫君说的正是。”林氏婉约一笑,“妾身给您研磨。”
她说着,便立了起来,滕思成忙拉住她,笑道:“不急,你先听我说,皇上的意思,让我到东北做副帅,协助耿家那小儿平了高丽。”
林氏一愣,道:“高丽只有区区五万兵马,怎要如此大费周章,夫君应了?”
滕思成笑看着她,却不言语,林氏叫他看的脸色绯红,低了头,娇声道:“夫君不说话,却看着妾身是为何?”
林氏虽则明事理,可毕竟身在内宅,对这军国大事还是不了解。滕思成耐心解释:“高丽不顶事,他们的国主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对大穆进兵。皇上的意思,北疆兵祸刚止,此时不宜大动干戈,要尽快平了高丽,最好……要高丽晓得厉害,对大穆称臣,岁岁来朝,年年进贡。”
林氏恍然,皇上是想借这次立威呢。
“我没立即答应,”滕思成继续道:“前些日子,承宪郡王透过口风,他是想去的,我寻思着是否卖个人情给他,待明日朝议时再瞧瞧。”
林氏不安道:“皇上是想你去的,你不答应,可会让皇上不悦。”古往今来,多得是狡兔死走狗烹,鸟尽弓藏的君主,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冰河万里,可不是说笑的。
滕思成忙安慰道:“不会不会,放心,皇上是仁君,不是不容人没度量的。只是……”他踟蹰起来 ,想着是否要跟妻子说。
林氏一急,忙脱口道:“夫君与我是夫妻,本该福祸与共,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夫人贞烈,朕印象深刻,得妻如此,是国舅的福气。”滕思成忽然想到那日皇上的话,不由暗道,连皇上都这样说,他还有什么不能跟林氏说的,这么一想,他脸上便有几分与有荣焉的骄傲,谁家夫人能得圣上如此赞誉!滕思成没了顾虑便说了起来:“我一心想承父侯之爵,虽然腾远侯是降等袭爵,我如今做了个伯爷也是合情合理的,可我最想的还是得了那侯爵。”他是庶子,腾远侯偏爱嫡子,偏心的都没边儿了,这个林氏最知道,夫君才能远强于滕思捷,却因出身差一截便低人一等,让他怎能咽下这口气?林氏心疼的握紧了滕思成的手。
滕思成宽慰般的笑了笑,道:“皇上洞若观火,是知道我最想要那腾远侯的位子的,我的军功,也够一个一等侯了,可为何……”
林氏也费解起来,想了想,猜道:“皇上是不是有其他打算?”
滕思成凝神,却不得其解,最后只得叹息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若是皇上有何深意,我们迟早能知道的。”他话是这样说,心中的一缕却未消。
林氏看着夫君,出言宽心了几句,便退下了,既然明日朝议,那思成定是有许多事要做的。